除却不断变化的图案和文字,那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指示牌,是否还带了混淆视听的作用呢?
青年低头看着桥上还算平整的木板,如此思索着,但他盯着盯着,猛然发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反常的地方。
是不是……
他记得,从第一次见到标牌的虚影时,它就是一副歪斜的样子,就像桥上有指示牌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样,它在还算平坦的木板上倾斜出那样的幅度,同样很可疑——
这表示它并不是插在木板上的,起码不是固定在木板上的。
如此这般,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指示牌下方有东西?或者它的连接处有问题?
裴邙脸色有一丝严肃,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见到标牌的第一时间绝对是找关键信息进行记忆的,这就导致刚刚的猜测…只能是猜测。
他并没有在指示牌出现时往它与地面的连接处认真看过,生锈的铁杆根部有没有什么东西他完全没有印象。
青年微微闭上眼,尽力在脑海中搜刮着指示牌的全貌。
“……”
在一派模糊的景象中,他隐约想起来,第一次看见它时,那道一闪而逝的红色虚影,标牌根部似乎…是圆形的。
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人脑的缺陷就显现在这里:只记得住自己注意到的事物,几乎不可能想起来忽略掉的信息。
因为这些信息在当时是完全无用的。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安全的通过接下来的几段路,不被打包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段是柚玉,那下一段会是谁呢?
……
柚玉在示意过这段路被选中的是自己后便放下了强行从黑铁绳的束缚下脱出的手,晃了晃头,鼻息有些不稳。
这幻境…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是否真实的有些过分了?但可惜的是,就连幻境里也没有桔爻的身影,哪怕他已经如此心心念念。
他找不到她。
青年有些沉郁的叹了口气,倒是并不怎么意外。
他用尽手段都找不到丝毫踪迹的人,怎么可能能在区区一个A级副本里见到。
但……如果连“地狱”都找不到你,我该去哪里…才能见到你?
桔爻的消失太过莫名,连同[银桔子]的其他三位玩家一同与他失去了联系,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此再无所踪。
如果不是曾经鲜明的记忆、熟悉的名字以及系统面板上还存在的痕迹,他只会认为她不曾存在。
他找了太久了,除了知道自己的队员还没死以外,什么都不曾找到。
他们是被困在某个副本里了吗?
他之前这样猜测过,他们没死,那最坏的结果就是已经被同化成了副本的一部分。
但这不对。
同化之后系统应该会有提示才对,他们是一个团队,并且据他观察,几人的生命体征都还算平稳,没有被同化后那种塑料般僵硬的色泽。
所以他们一定还活在某个角落里。
他没有起卦,却如此坚信不疑。
柚玉摸着散落下来的头发,他曾经莽撞的卜过卦,因此失明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次的卦象告诉他,这所谓的游戏并不像展现出来的这样简单。
虽然他也并不认为这游戏展现出来的部分简单。
事实上,他曾经并不太相信这所谓的卦象,老头子当年教他坑蒙拐骗的伎俩,能有几分真?
可那次的无端发慌与失明让他不得不信。
不得不信……
苍穹之上,是否还有更为庞杂的梦魇?
他对此表示不是很想知道。
此时关键的是,如果他再找不到桔爻的话,对方可能就真的死在某个角落了。
该死,当年老头子的交代,他连一件都没能完成。
青年晃悠着手腕上的金属环,嘴角平平的压下去,但再睁眼时视线又陷入了黑暗。
“……?”
又来?
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他沉默了一秒,迈步朝前走去。
……
“唔……”
樊雪莹懵懵的揉着眼睛,略微打起了些精神,女孩黝黑的眼眸蒙着水汽,像是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休息好了?”
裴邙见此随口问道。
“好了。”
女孩回头看了青年一眼,开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摸找找,看上去比之前活泼了许多。
几秒钟后,她呆呆的抬起头,思考了两秒后偏着头看向裴邙,眨巴着眼睛问:“我的瓶子呢?”
“……”
裴邙脸色古怪,伸手往口袋里摸,是在要之前给他的玻璃瓶么……
可是…里面的东西他似乎在幻境中就用掉了。
他指腹蹭了蹭衣兜里通体冰凉的物件,莫名有点心虚,虽然那三滴治疗药水是樊雪莹主动给他的。
“嗯?”
樊雪莹歪头打量着青年的神色,突然抿唇笑了,她扒拉着手边粗粝的铁绳,促狭道:“还要不要‘充能’啦?”
她一开始交给裴邙玻璃瓶就是因为看到他在桥上鲜血淋漓的惨状,一共三处伤口,她当时脑子不太清楚,就只塞给对方三滴药水。
现在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当然要拿回自己的玻璃瓶,从长计议。
“……”
“好。”
裴邙拿出玻璃瓶,有些好奇的看着樊雪莹的动作,对方此时看上去…似乎就还挺有精神的。
恢复速度这么快?
“对了。”
裴邙压低声音,略微凑近,灰色的眼睛里有些严肃,还有点戏谑。
“嗯?”
樊雪莹不知所谓的抬头,看着青年的脸色,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
“是这样的……”
裴邙斟酌着用词,概括性的讲述了何燕信纸上的内容,“你怎么看?”
“啊?”
樊雪莹瞪大眼睛,有些错愕的看着裴邙,这是要让她动脑子的意思?
“啊……”
她挠了挠头,“我怎么看……”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问我干嘛…”
女孩有些纳闷,不明白裴邙这么做的用意在哪里。
“是啊。”裴邙微微叹息,“但我确定不了真假呀。”
说这话时,青年眼神诚挚非常。
问题也就出在这里了,那块指示牌只有刚刚经历过幻境的玩家才看得到,他此时空有猜想,几乎没有根据,在看不到指示牌的情况下,又如何能确定自己想的是对的?
“我是这么想的。”
裴邙正了正神色,“我们就假设那个死婴确实是整个幻境的根源。”
不要忘记,这座桥是悬空在地火之上的,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团缠在铁索上的血肉受不了这样干燥的高温呢?
再或者,幻境的本源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