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镜中 第65章 光下的裂痕

夜色如墨，天空无星，微弱的路灯映照出人行道上两道拉长的影子。叶尘与夕瑶走在归家的小巷里，脚步虽沉却无退意。他们刚结束第十三户“破镜行动”，符纸在火光中灼烧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那是一种混合了松香与灰烬的味道，仿佛是一场葬礼的终章。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镜子里的‘它们’，越来越难清除了？”夕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叶尘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一家理发店门前的橱窗镜。那是一块三人高的旧镜子，镜框斑驳，玻璃微泛青光。在镜中，他们二人的身影扭曲而模糊，就像被水波晕染后的墨迹。

“有。”叶尘凝视那镜子，眼神深邃，“它们好像……学会伪装了。”

“伪装成什么？”

“像我们。像普通人。像我们自己。”

话音落下，镜中倒影猛地一颤，竟微不可查地抬起了头，眼神与叶尘直直对上。那一瞬，他全身汗毛竖立，喉头哽住。那不是自己的眼神，而是一种混合了厌恶、痛苦和疯狂的神色，像一张熟悉面孔戴上了不属于它的灵魂。

夕瑶也察觉异样，她快速掏出符纸，指尖刚碰到那块镜子，里面的“倒影”突然裂开，一条极细的裂缝从上方蜿蜒而下，仿佛镜子自己在抽搐。

“它们不是伪装，而是正在模仿。”叶尘脸色骤变，低声道，“这不是单纯的灵体附身，而是……记忆构建。”

“记忆？”夕瑶瞳孔骤缩。

叶尘点头：“我在那座镜楼的最深处看到的影像，它们记录着每一个使用者的过往，而现在，碎镜散落，它们借着每一块反光面，汲取我们的行为、语气、思维方式……它们在学会成为我们。”

“那它们为什么还要害人？”

“因为模仿不是真正的拥有。”叶尘缓缓道，“它们缺失‘心’。它们想要成为我们，却没有办法真正拥有我们的意识，只能模仿情绪，却无法控制情绪。它们的‘人性’，是一种扭曲的残影。”

夕瑶闻言一震，脑海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她昨晚照镜子时，镜中的自己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而她自己并没有任何笑意。

那笑，很轻，却带着一种撕裂皮肤般的冷意。

她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幻觉，那是“它”在模仿她“笑”，却模仿失败。

“我们得加快行动。”叶尘沉声说，“城市里还有太多镜子未曾处理。只要哪怕一面镜子中存在‘它们’，人类的意识就会被逐渐替换掉。”

“我们得找人帮忙。”夕瑶忽然道，“就我们两个根本不够，‘它们’变得越来越快，有的镜子一夜之间就被‘附影’。”

“找谁？”

“白楠。”夕瑶果断地说出这个名字，“她不是曾经负责灵异物件回收处理的民间研究员吗？她有设备，还有渠道。”

叶尘沉默几秒，终于点头：“联系她吧，越快越好。”

两人继续走在夜巷中，不远处，一栋住宅楼的某扇窗户透出微光。他们悄然靠近，发现是一间卧室，房中只亮着一盏台灯，一名女孩正对着穿衣镜梳头。

镜中，那女孩梳着梳着，动作却忽然变得机械，一下、一下、一下，仿佛卡带了的影像，永远重复相同的节奏。

夕瑶感到喉头发紧：“她被控制了。”

“不是控制。”叶尘低声，“是已经替换了。”

他缓缓取出一张红纸，捻指点火，火焰舔舐间纸上浮现“归影镇”三字。符火飞旋而入，瞬间将那面镜子点燃，女孩仿佛受到了灼伤，尖叫一声，旋即倒地昏迷。

“她还能回来吗？”夕瑶扶住那女孩，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得看她心里的‘她’，是否还存在。”叶尘语气黯然，“如果她的本我意识已经被那镜影吞噬……就回不来了。”

此刻，他深深意识到，他们正在对抗的，不只是外部的灵异现象，而是一个个即将被“替换”的人。这是一场潜入生活每个角落的侵蚀，一场影子对光的反击。

回到简陋的暂居地时，天已近黎明。叶尘摊开地图，将那些尚未“净化”的街区一一标出。与此同时，夕瑶拨通了一个早已尘封的通讯号码。

“白楠？我是夕瑶。我们需要你。”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传来一个带着疲惫却坚定的女声：“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镜影的问题，从未真正解决。”

“它们回来了。”夕瑶低声说。

“不，是它们从未走远。”白楠回道，“我这就准备东西。你们要做的，不是驱散镜像，而是打碎‘人心之镜’。”

叶尘望着窗外天色一点点转亮，脑中却回荡着白楠那句话——

“打碎人心之镜。”

镜子之外的倒影，源于人内心的幽暗。如果人的**、愤怒、恐惧永远不熄，“它们”就永远不会真正离开。

他喃喃道：“所以……最后，我们面对的，其实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