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镜中 第84章 镜魂之海

叶尘坠入裂缝的那一刻，世界仿佛被剥离了层层外皮，真实与幻象、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全部被打碎。他悬浮在一片幽暗的海中，这海没有水，而是由无数流动的灵魂构成，每一缕魂影都带着沉重的哀鸣，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的呼吸被压缩成断续的气泡，在这种看不见尽头的虚无中，即使再强的意志也会渐渐动摇。但叶尘并未退缩，他的手紧握着幽冥剑，身上的魂轮和镜纹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你终于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佛就在叶尘的心底发出。海面泛起一道漩涡，一道身影缓缓从中升起，那是一位面容模糊的存在，身披破碎的镜片长袍，周身缠绕着无数魂丝，像是一具被诅咒的古神。

“你……是谁？”叶尘警惕地后退几步，握剑的手不断加紧。

“我是镜魂之主，也是源生镜的意志投影。你体内的镜心，将我从沉眠中唤醒。”那身影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可置疑的威压，“你体内的力量，不属于凡人，而是我们镜族残骸的延续。”

“镜族……？”叶尘从未听过这个词。

“万象归镜，镜映万魂。我们曾是维系现实与虚域平衡的存在，直到人类试图操控镜域，将其用作灵力武器……我们的世界因此破碎。”

随着镜魂之主的低语，叶尘的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座金属浮岛被黑色闪电撕裂，无数镜族被强行封入灵器之中，惨叫声与血雾弥漫天地，那些操控仪器的人类面孔中，赫然有他母亲的身影。

“你母亲是我们最后的接触者，她并非背叛者。”镜魂之主继续道，“她将灵核分裂，一半封印了源生镜，另一半留在你体内……等待你成长，完成她未竟的命运。”

叶尘心头剧震，许多疑问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镜纹隐隐浮现着一只古镜的轮廓，像是一枚印记，也像是一扇门。

“你让我来，是要我打开它？”他沉声问。

“不，”镜魂之主摇头，“我是要你终结它。”

轰！

话音未落，镜魂之海剧烈震动，一道高大而残破的镜门从海底浮现，上面布满诡异的裂痕，血色的魂雾不断从缝隙中涌出。一只巨大的镜眼睁开在门扉之上，血红色的瞳孔正死死盯着叶尘。

“它已经察觉你。”镜魂之主眼神微凝，“一旦被它完全吞噬，你将不再是你，而是……它新的容器。”

“为什么是我？”叶尘咬牙，声音低沉，“只是因为我体内有镜心？”

“不，”镜魂之主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感情，“因为你是镜之悖论——镜域唯一的‘活人’。”

叶尘愣住了。

“你出生于镜域最初碎裂的那一年，你的生命结构与现实不完全重合，理论上……你根本不应该存在。”镜魂之主缓缓道，“你既非镜魂，也非凡人。你是连接两界的断线——唯一能踏入源生镜而不被立即侵蚀的存在。”

叶尘的脑海如海啸般翻涌，他仿佛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身份与根基。

但他终究握紧了剑：“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镜魂之主缓缓指向那扇血眼镜门：“用你的血，将它关闭。”

叶尘踏步前行，每一步踏下，海中魂影都会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如在告别。他接近镜门的瞬间，整片海面炸开一圈波动，血眼猛地睁大，一道黑雷从中喷射而出。

轰！

叶尘被轰得倒飞出去，身上的灵印闪烁不定，魂轮也开始剧烈旋转，像是受到了某种撕裂性的排斥。

“你还不够。”镜魂之主抬手，一道魂链锁住叶尘，“你的意识尚未完成全契。你必须进入镜门的源内世界——与它共死。”

“共死？”叶尘面色一沉。

“只有彻底湮灭你的个体意识，才能与它交融，然后再以意志反噬镜门本体。”镜魂之主的声音渐冷，“你将面临的，是自己所有恐惧、痛苦、执念的放大……没有退路。”

叶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带我进去。”

镜魂之主点头，一掌按在他背后。刹那间，镜门大开，血眼爆发出强烈的红光，一道旋涡将叶尘吞没。

意识崩解。

空间破碎。

叶尘坠入了一片红色梦境，四周是无数自己——愤怒的他、崩溃的他、自杀的他、疯狂的他。他看见自己跪在母亲坟前，听见她在哭。他看见林青倒在血泊中，说“对不起”。他看见镜中另一个自己，正冷笑着拔出剑刺入他的胸膛。

而他——没有闪避。

他在自己构造的梦魇中，张开双臂，任由那剑贯穿自己。

——破镜重圆，魂归一界。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源生镜不是为了让他“活下来”，而是让他“死而重生”。

血光炸裂。

一声轰鸣震碎梦境。

叶尘缓缓睁开眼，立于镜门中央，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的灵体，魂轮全开，镜纹沸腾，幽冥剑如夜星般贯穿天地，直指血眼深处。

“你可以吞噬我。”

“但我，会带你一起——归于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