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学塾的印刷坊内,一台新式印刷机正飞速运转,纸张如流水般滑过,墨香四溢。
李明远站在机器旁,手中拿着一份刚刚印好的刊物,封面上赫然写着“明德工论”四个大字。
“掌柜,这是第一期的样刊。”印刷坊管事恭敬地为李明远递上一份装订好的册子,“按照您的吩咐,头版头条是《工匠之道》。”
李明远翻开刊物,仔细阅读那篇文章。
文章从工匠的历史贡献谈起,详细论述了工匠技术在农业、手工业、军事等领域的重要性,最后提出“工匠技术并非奇技淫巧”的观点。
“还行。”周衍也拿了一份在看,满意地点头,“这些文章要长期发表。第一次发表不需要惊世骇俗。这是谁写的。”
李明远答道:“是从中原请的一位有名大儒亲自执笔。这位可是要了我们不少银子。”
周衍笑道:“难怪文笔如此犀利。传我的话,这期刊物印十万份,免费发放到蜀地各州县。”
几日后,“明德新论”如雪花般飘散在蜀地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集市,处处可见人们捧着刊物议论纷纷。
“这文章说得对啊!咱们工匠辛辛苦苦造出农具、兵器,凭什么就被人称作奇技淫巧?”一名铁匠挥舞着刊物,
“那些大老爷们,什么时候缺得了我们做的东西。”
“就是!没有咱们工匠,那些读书人连笔都使不上!”另一名木匠附和道。
茶馆内,几名士子正低声议论:“这‘明德工论’是什么来头?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想为工匠正名!”
“听说背后是周衍的商行。”一名士子压低声音,“此人虽是先天高手,但终究是个商人,怎敢如此放肆?”
“嘘——小声点!周衍的势力遍布蜀地,连巡抚大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咱们还是别惹麻烦。”
蜀地巡抚府内,张大人正与几名幕僚商议对策。
“大人,这‘明德工论’鼓吹工匠,分明是在挑战朝廷的士农工商秩序!”一名幕僚愤愤道。
张大人皱眉:“周衍此人,不可小觑。他的商行掌控蜀地经济命脉,连朝廷的探子都奈何不了他。”
随即摆摆手,一脸无谓,“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忧,这也不过是他在给自己手底下的工匠做些生张而已。
就是想让手下工匠死心踏地跟着他干。
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跟我说,这些匠人干的时间一长就喜欢磨工。
一说就是干多干少都一个样,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多拿些薪资。
周衍想着要让他们有些盼头,让那些泥腿子对他感恩戴德才行。”
幕僚忧心道:“他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要是都对其感恩戴德。如果......”
张大人哈哈一笑:“无妨,在我看来周衍不过一商人而。
其人向来与士绅关系不好,没有士绅支持如何造反。
其最重稳定,一直以来对朝廷的稳定都赞不绝口,要是有其他心思,早巴不得天下大乱了。”
另一名幕僚低声道:“大人,不如咱们也办一份刊物,反驳他的观点?”
张大人摇头:“不妥。周衍的刊物免费发放,咱们若收费,百姓根本不会看。若免费,又没那么多银子。”
幕僚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张大人回到后堂,来到一处仓房,仓房一打开。银子就哗啦啦的涌了出来,张大人感慨道:“银子多了也麻烦,这连仓房都装不下了。”
想到刚刚与下属的讨论,摇摇头,心道,‘这周衍造反与我何干,再过几年就该离任了,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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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水县工坊内,工匠们聚在一起,讨论着“明德工论”的内容。
“东家真是为咱们工匠着想!”一名老工匠激动地说道,“到今天,我才知道咱匠人有多厉害。
原来圣人都不贬低工匠,都是后来有些酸儒为了自己利益才贬低工匠。到头来那些人把工匠都养到自己家了。
怪不得我们出不了头,原来好处都是这群***拿走了。”
另一名年轻工匠握拳道:“没错!咱们工匠也是国之栋梁。”
工坊总管走过来,拍了拍年轻工匠的肩膀:“东家说了,咱们工匠不仅要靠手艺吃饭,还得靠脑子。
学塾那边开了‘工匠班’,专门教咱们读书识字,你们有空都去听听。”
工匠们纷纷点头:“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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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周衍站在工坊的高处,俯瞰着灯火通明的工坊与学塾。
柳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轻声道:“刊物发放后,工匠们的士气高涨,连生产效率都提升了。”
周衍淡淡道:“这只是开始。想得到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不流血是没有可能的,靠嘴说是没有用的。
现在只是先种下一颗种子,我等着它破土的时刻。”
柳莺点头:“不过,朝廷那边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周衍笑道:“我们能看到的东西他们不一定会看得到。
就算看得到,他们也不一定会有空管我们。”
柳莺好奇道:“朝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衍笑道:“蜀地毕竟闭塞,我昨日才知道,上任皇帝在一月前驾崩了。
上任皇帝不如其父励精图治,使得帝国蒸蒸日上。
我还记得其父在任时,我们做事小心翼翼的样子。
好在上任皇帝也算守成之君。没有糟蹋其父大好成果。我们做事虽有放松,也不敢太过肆意。
现在新帝上位,我猜,有人想试试其成色,这不豫州起了一股流寇,声势颇大。
要是这位皇帝不能及时扑灭,怕是难像其父那样稳定执掌朝堂了。”
柳莺好奇道:“什么人敢试探皇帝,不怕被查到吗。一旦查到可就九族不保了。”
周衍笑道:“像我这样的人。”
柳莺被吓了一跳:“是你?”
“当然不是,我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
柳莺松了一口气,“是我关心则乱了。”
周衍沉默了一阵,避开柳莺话头,开口说道:“之前两位皇帝,对那些肉食者太严格了。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迎来自己的时代了。
在我看来,帝国不是我家的,那是皇帝的。可工坊是我的,我利用帝国漏洞发的财是我的。
我不会喜欢一个严格的皇帝,我只是拿些泥腿子的地而已。就像工坊里有些工匠喜欢占工坊的便宜,也不会喜欢我一样。
试探新帝的那些人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说到这里,语气幽幽说道:“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们只想让自己过的舒服些,他们没有做好天下大乱的准备。
等到有朝一日民乱四起,他们会没有任何准备的迎接屠杀。
到时候没人会管他是不是某个英雄的后代,他们引以为豪的家世,也不过是让乱民多了个砍他的理由罢了。”
柳莺眼里仿佛看到了天下大乱的样子,“没有办法避开这种事吗?”
周衍眼神平静:“此乃大势,
有贤人说过,‘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我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人少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