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长安 第57章 虚妄迷局终揭语

屏障破碎的余波尚未消散，石台上的疑似天枢印突然迸发刺目白光。李淳风本能地抬手遮挡，却见周遭空间如破碎的镜面般扭曲变形。耳畔传来袁天罡急切的呼喊，可还未及回应，一道漩涡裹挟着他的身躯骤然坠入黑暗。

等李淳风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宫阙之中。朱红廊柱上爬满青苔，檐角铜铃在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他屏息凝神，却见一队身披玄甲的士兵簇拥着一顶凤辇缓缓走来。凤辇珠帘轻晃，隐约可见其中端坐之人头戴九翚四凤冠，明黄翟衣绣满金线云纹——竟是皇后仪仗！

“陛下近日沉迷炼丹，不理朝政，长此以往...”凤辇中传来熟悉的女声，李淳风心头剧震。这声音分明是当今皇后武媚娘！他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凤辇从身边经过。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丹砂气息，李淳风突然想起，历史记载中，太宗晚年的确因服用胡僧丹药身体每况愈下。

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仪仗前行，转过几道回廊，李淳风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一幕：太极殿内，唐太宗李世民斜倚龙榻，形容枯槁，双手布满紫斑。一位深目高鼻的胡僧正将一枚赤红色丹药递到皇帝唇边。袁天罡手持罗盘立于阶下，神情焦急却欲言又止；而自己竟身着官服，捧着一卷《推背图》跪在另一侧。

“此丹采日月精华炼制，陛下服后定能...”胡僧话音未落，李淳风突然意识到这是幻境！可无论如何挣扎，他都无法从场景中抽离。眼见李世民将丹药吞下，龙榻突然剧烈震颤，整个宫殿开始分崩离析。漫天黄沙中，李淳风看到无数百姓衣不蔽体，饿殍遍野；长安城头战火纷飞，突厥骑兵的弯刀在血色残阳下泛着冷光。

“淳风！”熟悉的呼喊声穿透混乱，李淳风转身看见袁天罡踏着星轨而来。老友的道袍被火焰燎出焦痕，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快醒来！这是空间禁制残留的迷障！”说着抛出一道符咒，符咒化作利剑劈开幻境一角。

然而就在李淳风伸手触碰袁天罡的瞬间，场景再度转换。他置身于一间密室，四周墙壁刻满晦涩难懂的星图。中央石桌上摆着真正的天枢印，印身流转着星辰光华。门外传来打斗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李淳风冲出门，只见袁天罡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自己的星盘！

“为什么...”袁天罡气若游丝，嘴角溢出黑血，“我们推演了三十年的天道，竟毁于你手...”李淳风颤抖着想要拔出星盘，却发现双手沾满鲜血。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黑袍，腰间悬着的正是之前黑影使用的蚀骨黑雾令。

“这是你内心最恐惧的未来。”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李淳风猛然回头，只见武媚娘身着帝袍，凤目含威：“你预见了我称帝的命运，却不敢直面天道轮回。若大唐因我覆灭，你李淳风就是千古罪人。”她抬手一挥，无数奏折从天而降，每一页都写满“女主乱国”“妖**世”的控诉。

李淳风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柱。他突然想起初入宫时，袁天罡曾说过：“天道无常，人力可为。我们推演的不是既定的未来，而是千万种可能中的一线生机。”掌心传来刺痛，他低头发现不知何时紧攥着一枚铜钱。这是他们推演时常用的卦具，此刻正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我不信！”李淳风咬破舌尖，以鲜血在掌心画下破妄符，“幻境虽真，终是虚妄！”符咒燃起的瞬间，四周场景如同水墨般晕染消散。待视野恢复清明，他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星海中，无数光点组成记忆碎片在身边流转。

远处传来熟悉的玄音，李淳风循着声音望去，竟看见幼年的自己在观星台上苦读。师父站在身后，指着夜空道：“星象万千，变化莫测。但无论如何推演，都要记得——人定胜天。”画面一转，是与袁天罡初遇的场景。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洛阳街头，为一道卦象争得面红耳赤。

“原来如此...”李淳风伸手触碰那些光点，记忆碎片化作星辰融入体内。幻境并非单纯的迷障，而是禁制对他道心的试炼。若沉溺于恐惧与愧疚，便会永远被困在这虚妄之境。

当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废墟之中。石台上的天枢印已不见踪影，袁天罡正在不远处与黑影缠斗。黑影的招式比之前更加诡异，每一击都带着腐蚀空间的力量。李淳风想要起身相助，却发现体内灵力几近枯竭。

“淳风！接着！”一道流光飞来，正是袁天罡的罗盘。李淳风接住罗盘的刹那，无数星轨在眼前展开。他突然明白，幻境中所见并非毫无意义——那胡僧的丹药、武媚娘的质问，都指向一个真相：真正威胁大唐的，不是天命，而是人心。

“以我为引，借星为剑！”李淳风将罗盘高举过头顶，调动残存灵力沟通天象。夜空突然降下九道星辉，在他指尖凝聚成剑。与此同时，袁天罡抓住黑影破绽，符咒化作锁链缠住对方手臂。

剑光与黑雾相撞的瞬间，空间再次扭曲。李淳风看见第三个人影从裂隙中走出——那是身着白衣的自己，手中握着天枢印。三个身影同时施展法术，终于将黑影彻底击溃。黑影消散前，露出一张令李淳风震惊的面容——那分明是二十年后的自己！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黑影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还未等李淳风细想，空间开始崩塌。袁天罡抛出绳索缠住他的手腕，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即将湮灭的空间。

落地时，李淳风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一枚残破的玉简。玉简上刻着半阙卦辞：“日月当空，五星连珠。莫道天命难违，须知人心似铁。”远处传来更鼓之声，长安的黎明即将到来，而这场关于天道与人道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