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风沙裹着炽热的气息,在敦煌城上空盘旋。袁天罡倚坐在客栈窗边,手中握着一盏冷透的茶,望着窗外落日将戈壁染成血色。他的眉骨微微跳动,右手指节无意识地叩打着桌面,袖口下隐约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像是被乌云笼罩的夜空。
自上次在敦煌破解古卷机关后,他身上的旧伤便时不时作痛,起初以为是劳累所致,直到今夜,一阵钻心的刺痛从丹田直冲咽喉,他猛地捂住胸口,喉间泛起铁锈味。窗外的风声里,仿佛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铃音,那是机关启动时的警示,也是他中毒当日最后的记忆。
“袁道长,这是掌柜送来的安神汤。”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托着木盘走进来,青丝用简单的银簪挽起,眼角眉梢却透着几分英气。她将汤碗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袁天罡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袁天罡抬眼打量着这女子,她自称阿月,是客栈老板收留的义女,在店里帮忙照料客人已有数月。他端起汤碗轻抿一口,药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多谢姑娘,只是这汤...”
“多加了两味甘草,苦得很,怕道长喝不下去。”阿月笑着接过空碗,“我自幼跟着大夫学过些药理,瞧着道长面色不佳,可是旧疾复发?”
话音未落,袁天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暗红的花。阿月脸色骤变,伸手扣住他腕间脉搏,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紊乱的脉象,瞳孔猛地收缩:“这...这脉象怎么如此诡异?时而如惊涛拍岸,时而又似游丝欲断。”
袁天罡强撑着推开她的手,却被阿月反手按住肩头,力道之大完全不似弱质女流。她扯开他的衣袖,青灰色的毒纹正沿着血管缓缓蔓延,宛如一条活物在皮肤下游走。“冰蚕噬心毒?”阿月倒吸一口凉气,“这毒早在百年前就已绝迹,怎么会...”
“姑娘认得此毒?”袁天罡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在敦煌密室,他为护古卷不落入贼人之手,不慎被机关射出的毒针所伤,当时虽服下解药,却未想到毒性竟暗藏玄机。
阿月起身从药箱中翻找出银针,在烛火上炙烤片刻后刺入袁天罡的曲池穴。银针瞬间变黑,她拧开瓷瓶倒出些粉末敷在伤口周围,粉末接触到皮肤时,竟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缕白烟。“这毒不是普通的冰蚕噬心毒,”她眉头紧锁,“寻常冰蚕毒遇热则发,可道长体内的毒,遇热反而压制,遇冷却会...”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狂风大作,气温骤降。袁天罡只觉丹田处的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反倒顺着经脉直冲头顶,眼前一阵发黑。阿月见状,迅速脱下外衫裹住他,双手贴在他后心,内力源源不断注入:“快运功,将寒气引至劳宫穴!”
两人在房中对峙半个时辰,袁天罡终于吐出一口黑血,脸色稍稍好转。他靠在床头,看着阿月苍白的脸色和额间的细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姑娘不仅精通药理,内力也如此深厚,究竟是何人?”
阿月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倒了杯热水:“实不相瞒,我原是药王谷的弟子。三年前谷中遭逢变故,我侥幸逃脱,流落到此。”她将水杯递过去,目光落在袁天罡手腕的毒纹上,“只是这毒,我虽能暂时压制,但要根治...”
“但说无妨。”
“需得找到制毒之人,取其解药。”阿月翻开随身的医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花瓣,“此毒以西域冰蚕为主料,辅以十二种剧毒植物炼制,其中一味‘幽冥花’,只生长在昆仑山巅的极寒之地。制毒者能集齐这些药材,绝非寻常人。”
袁天罡摩挲着袖口的暗纹,那是当日与他争夺古卷的黑衣人留下的痕迹。他突然想起黑衣人离去时说的那句话:“袁天罡,这只是开始。”难道从那时起,对方就已算准他会中毒,且深知此毒无解?
“道长,你可知与你结仇的人里,有谁精通毒术?”阿月见他神色凝重,试探着问道。
袁天罡的思绪飘回长安,想起司天监的那场夜袭,还有李淳风查获的九曜纹玉佩。天机阁、朝堂势力、神秘毒药...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或许,这毒与长安的风云变幻有关。”他喃喃道,“我必须尽快赶回长安。”
“你疯了?”阿月一把按住他,“以你现在的身体,别说是赶路,就是下榻都困难。这毒每隔七日便会发作,下次发作只会更猛烈。”她从箱底取出个锦盒,里面装着三颗暗红的药丸,“这是我用百年人参和天山雪莲炼制的续命丹,虽不能解毒,却能暂缓毒性蔓延。”
袁天罡盯着药丸,又看向阿月:“姑娘为何如此帮我?”
阿月别过脸,烛光映得她耳尖泛红:“你在敦煌救过一个走丢的孩童,可还记得?”见袁天罡露出疑惑的神色,她继续道,“那孩子是掌柜的孙子,若不是你,他恐怕已葬身沙海。这份恩情,我总要还的。”
第二日,袁天罡不顾阿月劝阻,执意启程。临行前,阿月将一包草药塞进他手中:“每日煎服,可保你三日内无恙。到了长安,去找城西百草堂的苏大夫,他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驼铃声中,袁天罡望着渐渐远去的敦煌城,心中暗自思量。冰蚕噬心毒重现江湖,绝非偶然。若说这毒与朝堂势力有关,那幕后黑手究竟想通过他引出什么?是天枢印的秘密,还是另有图谋?
与此同时,长安司天监内,李淳风正在反复推演星象。浑天仪上的星辰轨迹与他手中的密报一一对应,当看到“幽冥花”三个字时,他的手猛地一抖。这份来自西域的情报显示,近日有神秘商队高价收购幽冥花,而商队的落脚点,正是长安东市的悦来客栈。
“来人,备马!”李淳风披上外袍,目光扫过墙上的舆图。袁天罡的安危、神秘的毒影、朝堂的阴谋,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长安上空酝酿。
而在长安城最隐秘的角落,一间密室中,黑衣首领把玩着手中的玉瓶,瓶中装着的绿色液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袁天罡果然中毒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淳风,你以为凭你就能破解这局?待月满之夜,便是天枢印易主之时。”
马蹄声踏碎长安的夜色,袁天罡强撑着伤痛入城。他知道,自己不仅要与体内的剧毒抗争,更要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棋局中,找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执棋人。而阿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药王谷印记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父亲,当年的真相,女儿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长安城的月光洒在巍峨的城墙上,看似平静的夜色下,各方势力已悄然展开角逐。毒影迷踪,牵出的不仅是个人恩怨,更是一场关乎大唐国运的生死博弈。袁天罡与李淳风,这对天算双杰,又将如何在这迷雾重重中,寻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