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算看出来了,自家皇阿玛赖在府里不走,最根本的原因是蹭饭,于是只能让筱悠赶紧亲自下厨去张罗晚膳,自家媳妇儿都没正经做给自己吃过呢!
“这道菜唤作什么?”康熙夹起一块裹着琥珀色酱汁的排骨,油亮的糖丝在烛火下拉出细长的金线。太子凑近嗅了嗅,酸酸甜甜的香气勾得他喉结一动。
“回皇阿玛,这叫糖醋排骨。”筱悠捧着青瓷汤盅进来,发间银簪的流苏随着步伐轻晃,“晖儿最挑嘴,偏就爱这口酸甜味儿。”说着将汤盅搁在宁楚克面前,小丫头立刻扒着桌沿喊:“要浇汁拌饭!”
胤禛伸手要拦,康熙却先舀了勺酱汁淋在宁楚克碗里:“朕瞧着有趣,老四家的,这红亮色泽怎么来的?”
“冰糖炒化了上色,再加香醋提味。”筱悠余光瞥见弘晖偷偷把姜丝拨到桌下,墨云立刻窜过来叼走,“用的是猪肋排,煨足了时辰才入味。”
太子嚼着排骨含糊道:“四弟妹这手艺,比御膳房的蜜汁火方还妙。”他忽然咦了一声,筷子尖戳着盘中金黄的圆球:“这又是何物?瞧着像炸元宵,咬开竟有咸鲜味。”
“这叫芝士虾球。”筱悠话音刚落,弘晖就抢着解说:“里头裹着会拉丝的奶酪!阿玛说这叫西边来的洋玩意!”小阿哥伸手要抓,被胤禛用筷子敲了手背。
康熙夹开一颗虾球,拉出的奶丝在半空颤巍巍晃着:“倒是新奇。”他尝了口,眼底闪过精光,“这奶香醇厚却不腥膻,用的可是蒙古贡的乳酪?”
“是臣妾娘家庄子上试做的。”筱悠面不改色地撒谎,袖中指尖悄悄掐了掐胤禛,那芝士分明是从空间冷柜里翻出来的。
梁九功捧着银筷试菜试得满头汗,眼看第八道菜上桌:白玉般的瓷盘里码着红绿相间的肉片,蒜末与辣子堆成小山,热油浇过的焦香混着醋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此乃……”康熙话音未落,宁楚克脆生生接道:“鱼香肉丝!皇玛法快尝,额娘说这是川蜀百姓的家常菜!”
太子被辣子呛得直咳嗽,灌下半盏冰镇酸梅汤才缓过来:“好个家常菜,辣得人天灵盖都要掀了!”他指着自己通红的鼻尖,“四弟妹莫不是把蜀地的辣椒全摘来了?”
“二伯羞羞!”弘晖把脸埋进饭碗里,米粒沾了满脸,“昨儿十叔吃了三碗,还说不够辣呢!”
暖阁里笑作一团。胤禛趁乱凑近妻子低语:“那道水煮鱼可别端了,当心吓着……”
“最后一道——”小夏子拖着长音掀帘,四个粗使嬷嬷抬着口铁锅进来。红汤翻滚间,嫩白的鱼片与鸭血沉浮,豆芽菜上堆着花椒山,**蒸汽扑了康熙满脸。
梁九功哎哟一声扑到锅前:“万岁爷,这可使不得……”
“梁谙达让让。”宁楚克举着特制的小木筷,精准夹起片颤巍巍的鱼腹肉,“皇玛法尝尝,额娘说这叫水煮鱼,要配着豆芽吃!”
康熙盯着那片鱼肉,忽然轻笑:“朕当年亲征噶尔丹,埋锅造饭时也见过这般粗犷做法。”他竟真夹了片鱼,在太子惊恐的目光中送入口中,“够劲!爽!”
“皇阿玛!”太子急得去抢筷子,“龙体要紧……”
“辣得痛快!”康熙额角沁出汗珠,连饮三杯灵泉冰饮,“老四家的,这冰镇酸梅汤也格外清冽,怎么做的?”
筱悠指尖抚过腕间玉镯:“庄子上有口古井,水质甘甜,夏日冰镇后……”
“可是京郊那处温泉庄子?”太子突然插话,“前日十弟还说要去偷井水酿酒呢!”
话题被带偏的刹那,弘晖忽然捂着肚子哼唧:“要解手……”
胤禛如蒙大赦般起身:“儿臣带他去!”
月色初上时,膳桌撤下换成茶案。康熙捏着块焦糖布丁,银匙敲开脆壳:“洋人的点心竟能做成这般?”他舀了勺绵密的蛋奶冻,忽然眯起眼,“这甜味……”
“是番邦传来的焦糖熬法。”筱悠后背沁出冷汗。空间里的白砂糖险些露馅,幸而胤禛及时接口:“儿臣上月查抄的走私船上有几袋异国糖霜,福晋试了试……”
“查抄的赃物也敢往御前送?”太子挑眉打趣,被康熙瞪了一眼:“总比某些人私藏暹罗美人强。”
宁楚克趴在康熙膝头打哈欠,忽然冒出一句:“皇玛法,额娘会做会冒烟的冰激凌……”
“宁儿困糊涂了。”筱悠一把抱过女儿,“我这就带孩子们去……”
“慢着。”康熙搁下茶盏,“朕记得库里还有几匹浮光锦,梁九功,去取来给孩子们裁新衣。”他忽然俯身捏了捏宁楚克的脸蛋,“除夕夜穿来给太后瞧,可好?”
回宫路上,太子撩开车帘回望。四贝勒府门前的灯笼在雪夜里晕开暖光,隐约传来弘晖背诗的声音。康熙闭目养神,忽然道:“派人盯着老十,少去他四哥府上打秋风。”
梁九功应声的刹那,康熙又补了句:“再送两筐暹罗进贡的椰糖过去,省得老四家的总用赃物做点心。”
此刻四贝勒府小厨房里,筱悠正把剩菜收进空间冰箱。胤禛从背后环住她:“今日那道开水白菜,你当真用灵泉吊了三天高汤?”
“皇阿玛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筱悠笑着躲他,“我不过取巧,用清汤显真味罢了。”她忽然被腾空抱起,墨云叼着块排骨从灶台边溜过。
“皇后这取巧,取走朕半颗心呢。”胤禛学康熙的语气,惊得筱悠捶他,“要死了!这话也敢浑说!”
窗外飘起细雪,弘晖的梦话从西厢传来:“玛法……还要辣……”宁楚克在隔壁嘟囔:“冰激凌……冒烟……”
正院里,苏培盛对着赏赐清单咋舌:“浮光锦十匹、椰糖两筐、波斯琉璃盏、辣椒……这哪是赏赐,分明是催着咱们过年再办宴啊!”
小夏子往炭盆添了块银丝炭:“赶紧跟庄子上说,温泉暖棚里的菜该收了。”他忽然吸了吸鼻子,“咦,哪来的焦糖香?”
暗处闪过一角鹅黄裙角,青禾抱着偷藏的布丁溜回西厢。静婉就着烛光绣帕子,忽然轻声道:“过了年,该有新人进府了吧?”
“姐姐怕了?”
“怕什么?”静婉咬断金线,“咱们这位福晋,能把番邦糖霜说成赃物,能把獒犬教得识文断字……”她望向正院通明的灯火,“这府里的天,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