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郡王府后园,筱悠斜倚在紫藤花架下的竹榻上,翡翠镯子贴着孕肚轻轻摩挲,四胞胎的胎动如游鱼戏水般此起彼伏。她低头抚了抚腕间的玉镯,指尖悄然沾了一滴灵泉水点在唇边,这是她近日养成的习惯,灵泉的清冽能压下孕中的燥郁。
“额娘!弟弟们又踢我!”宁楚克举着西洋镜扑到榻边,金铃铛缠住母亲腕间的玉镯,“您瞧,这个鼓包像不像小兔子?”
筱悠笑着将女儿揽到膝头,指尖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你阿玛小时候也这般闹腾,可见是随了他。”话音未落,腹中突然鼓起个圆润的小包,恰似在应和母亲的话。
胤禛握着奏折跨过月洞门,玄色常服挟着药圃的清香:“又在编排我?”他随手将折子往石桌一搁,袖口扫落几片紫藤花瓣,“工部今早递了西山粮仓的修缮章程,说是要参照晖哥儿画的麦穗纹。”
“阿玛偏心!”弘晖抱着布老虎从假山后窜出,虎头帽歪到耳后,“我画了二十张图纸,您只夸弟弟们!”
“昨儿是谁把《农政全书》泡进鱼池,说要给锦鲤讲种田经?”筱悠笑着戳了戳儿子鼻尖的墨渍。翡翠镯子滑到腕骨,一缕灵泉雾气顺着指尖漫开,在晨光中凝成个捧着麦穗的小人。这雾气只有她和胤禛可见,旁人看去不过是水汽氤氲。
宁楚克踮脚去抓虚影:“这是四弟!”小人突然裂成四瓣,各自顶着莲叶摇头晃脑。弘晖看得直拍手:“原来弟弟们是荷花变的!”
胤禛的玉扳指在石桌上叩出轻响:“前日张院判说,你这胎脉象如莲开四瓣,倒是应景。”他忽然俯身贴近妻子孕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混小子们,再闹腾就罚你们背《千字文》。”
腹中立刻传来三下轻叩,仿佛在回应父亲的威胁。筱悠忍笑推他:“爷跟未出世的孩儿较什么劲?”话虽如此,她腕间的镯子却微微发烫,灵泉池中最大的金莲正在摇曳,莲心浮出子时二字。
苏培盛踩着湿滑的青苔疾步而来,怀里抱着沾露水的密函:“主子,九爷府上递来的急信,说是年大人……”
“九叔又被狗追啦?”宁楚克抢过信笺当扇子摇,金粉扑簌簌落了满榻。弘晖扒着苏培盛的胳膊往上蹿:“是不是年家又藏炮仗了?我带墨云去闻!”
胤禛抖开信纸,墨迹混着广藿香气刺入鼻腔:“年羹尧从暹罗重金求购了四尊送子观音,说是要给八弟妹压惊。”他冷笑着将信纸掷入茶盏,墨迹遇水化作蛛网纹,“怕是观音肚子里藏着东西。”
筱悠腕间的翡翠镯忽然发烫,灵泉雾气蒸腾如沸。她佯装整理鬓发,指尖悄悄在石桌上画了个圈,旁人看去不过是随意涂画,胤禛却看得分明,那水痕勾勒的正是观音像腹部的裂痕。
“让甲三去探探九弟的库房。”她按住躁动的胎动,声音轻得像在说家常,“若真是暹罗来的物件,底座必有象牙烙印。”
“额娘,我也要去!”弘晖揪住胤禛的箭袖不放,“九叔库房有会说话的鹦鹉!”
“胡闹。”胤禛拎起儿子放到石凳上,“昨日你往老九的算盘珠里塞麦芽糖,害他错算了三笔账目。”他指尖掠过孩子沾着草屑的鬓角,语气却软了三分,“等弟弟们出生,带你去通州码头看海船可好?”
宁楚克忽然扯住父亲辫梢:“现在就要看船!”小丫头腕间金铃晃得急,灵泉池无风起浪,四朵金莲在漩涡中拼成艘楼船模样。弘晖趁机将布老虎扔进池水,棉絮吸饱灵泉,竟膨成虎头战船的模样。
“了不得!”门外突然传来瑶清的笑声。九福晋扶着丫鬟跨过门槛,茜色骑装扫落几颗桂圆,“隔着院墙都听见动静,还以为四哥在府里练兵呢!”
筱悠忙要起身,被瑶清按着肩头坐回去:“快歇着,我带了霓裳阁新裁的襁褓料子。”她将锦盒往石桌一推,忽地压低声音,“八嫂方才往护国寺送了尊玉观音,说是要给贵妃娘娘新得的小格格祈福。”
胤禛眸光骤冷:“瑞宁格格才满月,他们倒是心急。”
“可不是?”瑶清捻起块荷花酥,“那观音像足有半人高,八哥亲自盯着抬进寺里。我家爷说……”她忽然瞥见宁楚克竖起耳朵,笑着转了话头,“说四嫂这安胎茶闻着香甜,可否讨些回去?”
筱悠会意,亲自执壶斟茶。灵泉水注入青瓷盏时泛起细微金纹,瑶清却浑然不觉,只当是日影作祟:“要说还是四嫂会调理,这茶比我铺子里卖的养生汤还润口。”
“不过是寻常山泉水。”筱悠笑着将茶盏推过去,腕间玉镯在案几上磕出清响。灵泉池中金莲忽地转向正东,最小的那朵莲瓣上隐约现出观音像的影子。
当夜甲三潜入时,九爷的账房恰巧醉酒酣睡,库房钥匙不慎掉在窗台。胤禟翘着腿在隔壁听曲,哼的正是《鹬蚌相争》,他乐得当个浑水摸鱼的渔翁。
暮色染红窗棂时,甲三翻墙而归,黑色劲装沾满香灰:“主子,观音像腹中藏了硫磺粉,住持大师说佛像开裂时险些烧了经幡。”
胤禛碾碎手中茶梗:“年羹尧倒是会借刀杀人。”
“刀要折了才有趣。”筱悠抚着孕肚轻笑,翡翠镯子映着跳动的烛火,“让青黛把前日收的暹罗象牙盒找出来,记得用红绸裹了送去八爷府,就说是我给八弟妹的回礼。”
“那盒子不是……”胤禛话音未顿,对上妻子含笑的眸子,忽地了然,“年家药铺的孔雀胆,是该物归原主了。”
宁楚克抱着布老虎溜进内室,金铃铛缠住母亲衣摆:“额娘,孔雀胆是什么?”
“是给不听话孩子的苦药。”筱悠弯腰将女儿抱到膝上,灵泉水汽凝成只翠鸟掠过烛火。小丫头伸手去抓,水珠却散作星辉:“呀!飞走了!”
弘晖举着弹弓冲进来:“九叔说今晚广和楼演《观音降魔》,咱们……”
“你九叔的话十句有九句听不得。”胤禛拎起儿子,“昨日谁说要看驯海东青,结果被鸽子啄了额头?”
“是十叔骗我!”弘晖扭成个麻花挣脱桎梏,“他说海东青爱吃松子糖,结果……”
话未说完,西跨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李氏尖利的哭喊穿透夜色:“我的二格格呢?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定是福晋要害我的孩子!”
筱悠蹙眉起身,翡翠镯子不慎撞翻药碗。胤禛按住她肩头:“我去处置。”
“我去吧。”她抚了抚躁动的孕肚,“有些话,终究要当面说清。”
廊下灯笼晃得厉害,李氏披头散发扒着门框,见筱悠过来,染着蔻丹的指甲直指她面门:“你把我的二格格藏哪儿了?定是怕她夺了嫡子的风头!”
“李格格慎言。”筱悠立在阶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二格格在顾嬷嬷屋里睡得正香,乳娘半个时辰前才喂过奶。”
“你骗人!”李氏突然扑过来,却被苏培盛拦腰抱住,“我听见孩子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筱悠腕间玉镯微微发烫,灵泉雾气顺着袖口蔓延。她忽然俯身拾起滚落门边的安神香囊:“这香囊里的依兰花粉,是李格格自己添的吧?”指尖碾碎干花,异香混着灵泉气息散入夜风,“太医说此物伤胎,你日日戴着,究竟是想害谁?”
李氏脸色骤白,踉跄着跌坐在地:“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筱悠将香囊掷在她脚边,“上月初八你兄长拜访年府,带回来的可不止这包花粉。”她转身望向缩在角落的宋格格,“还有你屋里的艾草枕头,真当掺了红花的枕芯能瞒天过海?”
满院死寂中,宁楚克突然从月洞门探出头:“额娘!弟弟说困了!”小丫头怀里抱着布老虎,琉璃眸子清澈见底,“要听您唱《摇篮曲》才肯睡。”
筱悠弯腰将女儿抱起,孕肚抵着暖乎乎的小身子:“好,咱们回屋唱歌。”转身时裙摆扫过李氏颤抖的指尖,“刘嬷嬷,明日送两位格格去庄子上静养。记住,马车要铺八层软垫,毕竟,她们最是体弱。”
更漏声悠悠传来,灵泉池中金莲并蒂而开。胤禛立在廊下望着妻女的身影,忽然轻笑:“这般雷霆手段,倒像你怀晖儿时的模样。”
“不及爷万分之一。”筱悠倚在他肩头,指尖悄悄勾了勾他掌心,“那尊送子观音,此刻该到八弟府上了吧?”
“轰!”
远处突然传来闷响,惊飞满树栖鸦。弘晖举着弹弓从厢房窜出:“放炮仗啦!”
胤禛望着八阿哥府方向腾起的青烟,将妻子揽得更紧:“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