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血腥味儿和硝烟的焦糊,卷过狼藉的战场。
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兴奋的黄巾士兵的脸庞。
他们赢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朝廷派来的“剿匪”大将朱儁,现在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张角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月光和火光在他身上交织,给他那张原本透着几分书生气的脸庞镀上了一层神秘又威严的光晕。
他看着台下被五花大绑,却依旧昂首挺胸的朱儁,心里头也是有点小感慨。
这家伙,确实是个人物,可惜跟错了老板。
前一章结尾那段“友好”的交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角瞅着朱儁那副“老子虽然输了但骨气还在”的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种硬骨头,光靠打是打不服的,得攻心,得让他从根子上认同你。
“朱将军,”张角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周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不服气。你觉得我们是‘贼’,是‘寇’,是扰乱天下的祸源,对吧?”
朱儁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脖子梗得像头倔驴。
虽然被绑着,气势倒是没输多少,眼神里全是“你丫说啥都没用,老子不听不听”的抗拒。
张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那笑容在火光下显得特别……嗯,有点“老银币”的感觉。
“将军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看看这大汉朝廷,从根子上都烂成啥样了?外戚宦官轮流坐庄,卖官鬻爵,横征暴敛,搞得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得被那些贪官污吏敲骨吸髓。你说,这样的朝廷,它配让咱们老百姓效忠吗?它配让将军你这样有本事的人,为它卖命吗?”
他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朱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张角,还有我这千千万万的兄弟姐妹,我们不是天生的反贼。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想堂堂正正地做个人!这难道也有错吗?”
这话掷地有声,像重锤一样敲在朱儁的心坎上。
他虽然是朝廷命官,但也不是瞎子聋子。
这些年大汉朝的德性,他心里能没点数吗?
只是忠君爱国的思想钢印打得太深,让他下意识地排斥这些“歪理邪说”。
可现在,被张角这么直白地戳破,他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张角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加码:“我们太平道,讲的是什么?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我们不是要毁灭,而是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能够安居乐业的世界!这,就是我的抱负,也是我们所有太平道信徒的理想!”
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染力,仿佛真的能看到那个理想中的“黄天盛世”。
周围的黄巾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这种氛围,是朱儁在死气沉沉的官军营帐里从未感受过的。
朱儁的心,开始剧烈地动摇了。
他看着张角,这个被朝廷斥为“妖道”、“巨贼”的人,此刻却展现出一种远超他认知的领袖魅力和宏大理想。
再看看周围那些虽然衣衫褴褛,但精神状态异常饱满的黄巾军,他们眼中燃烧的,是对张角的绝对信任和狂热崇拜。
这……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他亲身领教过这支军队的战斗力,那股悍不畏死的冲劲,那看似杂乱却暗藏章法的配合,还有那神出鬼没、威力惊人的“道术”……
这实力,太强了!
强得让他心惊,强得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到底值不值得。
就在朱儁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旁边一直安静摇着羽扇的郭嘉,突然轻咳一声,开口了。
这小子,年纪轻轻,眼神却贼精明,一看就是那种能把人忽悠瘸了的主儿。
“朱将军,”郭嘉的声音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从容,“奉孝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是聪明人,当今这天下大势,您不可能看不明白。”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您瞅瞅,灵帝陛下沉迷酒色,卖官鬻爵,朝政大权旁落,宦官当道,‘十常侍’把持朝政,搞得乌烟瘴气。地方上呢?那些个州牧郡守,哪个不是想着怎么捞钱,怎么扩充自己的势力?这大汉朝,就像一棵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老树,倒下只是时间问题。您现在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继续给这腐朽的朝廷卖命?值得吗?”
郭嘉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朱儁内心最软弱的地方。
他分析得条条是道,把天下大势摆在明面上,让朱儁无法回避。
“反观我们太平道,”郭嘉话锋一转,羽扇指向张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敬,“大贤良师顺天应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为啥?因为人心所向!老百姓活不下去了,他们需要一个希望,一个能带他们走出绝境的人!大贤良师就是这个人!跟着他,才有未来,才有机会建立一番真正的不世功业!将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您一身的本事,难道真要跟着那艘破船一起沉没吗?”
这番话,可以说是杀人诛心了。
郭嘉这小子,年纪不大,嘴皮子是真的溜,忽悠人的本事简直是点满了技能点。
他把利害关系,把个人前途,都掰扯得明明白白。
朱儁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紧闭着双眼,似乎在做着极其艰难的抉择。
忠于汉室的念头,与对现实的无奈、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张角和太平道隐隐生出的一丝认同,在他心中反复拉扯、碰撞。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朱儁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张角,又看了看郭嘉,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出了他半生的坚持和骄傲。
“唉……”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罢了,罢了!这大汉……或许真的气数已尽了。”
他缓缓地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对着张角,艰难地说道:“朱儁……愿降!”
这三个字一出口,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将军英明!”
“欢迎朱将军加入黄天!”
“黄天当立!黄天当立!”
士兵们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真挚的喜悦。
能让朝廷的名将归降,这本身就是对太平道实力和理念的巨大肯定!
张角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亲自上前,解开了绑在朱儁身上的绳索,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亲切自然,丝毫没有胜利者的倨傲。
“哈哈哈!好!公路(朱儁的字)兄能弃暗投明,实乃我太平道之幸,亦是天下百姓之幸!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同道中人,当为这黄天大业,并肩作战!”张角的声音洪亮而真诚,充满了对人才的渴求和尊重。
这种不计前嫌的气度,让朱儁心里最后那点疙瘩也烟消云散了。
他看着张角,心里感慨万千:或许,跟着这个人,真的能干出一番不一样的事业来。
“罪将朱儁,谢大贤良师不杀之恩,愿为太平道效犬马之劳!”朱儁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次,是心悦诚服。
“快快请起!”张角连忙扶起他,“公路兄言重了!你我兄弟相称即可!以后,我太平道的军务训练,还要多多仰仗公路兄的经验啊!”
张角当即拍板,任命朱儁为太平道的“军法校尉”,负责协助整训黄巾军。
这职位听起来不高,但实权不小,专门负责训练和军纪,摆明了是要重用他。
朱儁也是个实在人,既然决定归降,那就拿出真本事来。
他也没客气,第二天就开始着手整顿军务。
这家伙,不愧是带过正规军的,那练兵的法子,跟黄巾军以前那套“瞎胡乱打流”完全不一样。
队列、阵型、号令、配合……一套套流程下来,虽然一开始让那些习惯了自由散漫的黄巾老哥们叫苦不迭,直呼“这比跟官军拼命还累”,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只见训练场上,原本歪歪扭扭的队伍变得整齐划一,行动之间也多了几分章法。
朱儁把他在官军里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什么鸳鸯阵、三才阵的简化版,都给捣鼓出来了,还针对黄巾军的特点进行了改良。
在他的调教下,黄巾军的战斗力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噌噌噌”往上涨。
连张宝这种猛男,看了朱儁练兵,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嚷嚷着“老朱这套东西,有点东西啊!”
张角看着这一切,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收服朱儁这波操作,简直是血赚!
不仅得到了一员经验丰富的大将,还顺带给自己的军队来了个版本大更新,战斗力直接up了好几个level!
当然,光练兵还不够。
张角也没闲着,他一边让朱儁抓紧练兵,一边继续派出大量的太平道骨干,带着《太平要术》的简化版经文和符水,到更广阔的地区去“传教”。
如今太平道声势大振,连朝廷大将都投降了,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冀州乃至周边郡县。
那些本就在观望的,或者被官府压榨得活不下去的百姓,听说“黄天”这边不仅能打,还真给活路,甚至连朝廷的大将朱儁都“弃暗投明”了,那还犹豫个啥?
赶紧拖家带口,投奔“大贤良师”去啊!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向巨鹿的人流络绎不绝,太平道的信徒数量再次迎来了一波爆炸式增长。
粮草、兵员、地盘……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
黄天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张角站在高处,望着下方人头攒动、生机勃勃的营地,感受着这股蓬勃发展的力量,心中豪情万丈。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郭嘉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主公,看来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角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是啊,奉孝,”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好戏,才刚刚开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这短暂的宁静。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黄巾斥候翻身下马,神色凝重地快步跑来。
“报——大贤良师!”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洛阳方向,有紧急军情!” 风卷残云,旌旗猎猎。
黄巾军营地里,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朱儁的归降,本该是一剂强心针,却没想到成了催命符,逼得朝廷狗急跳墙了!
这消息传得比瘟疫还快,洛阳那边震怒得跟炸了锅的蚂蚁窝似的,据说汉灵帝摔碎了他最心爱的玉如意,还把御花园里那棵百年老槐树给砍了!
这败家玩意儿!
斥候带来的消息,比三九天的寒风还冷冽:朝廷这次是玩真的了,不仅派出了左中郎将皇甫嵩和右中郎将卢植这两位大佬,还从各地抽调了精锐部队,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讨伐大军”,兵锋直指巨鹿!
“娘的!来就来,谁怕谁啊!”张宝一听,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架势。
这火爆脾气,一点就着。
“二弟,稍安勿躁。”张角倒是淡定得很,他轻摇羽扇,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这次派来的,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皇甫嵩、卢植,这俩老狐狸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不好对付啊。”
“大哥,那咱们咋办?”张宝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
打仗冲锋他在行,动脑子这种事,还是交给大哥吧。
“别急,容我好好想想……”张角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里飞速地盘算着。
皇甫嵩、卢植,这两个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硬碰硬肯定讨不了好。
得想个法子,智取才行!
就在这时,又一个消息传来,这次的消息,让张角陷入了沉思。
“报——大贤良师!”一个气喘吁吁的信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禀报大贤良师,颖川地区……旱灾严重,颗粒无收,百姓……百姓饿殍遍野!”
旱灾?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张角眉头紧锁,心里五味杂陈。
这颖川,可是朝廷的地盘,离洛阳也不远。
这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引火烧身啊!
“大哥,这旱灾……”张梁面露难色,“咱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死活啊?”他主管后勤,对粮草辎重这些事最敏感。
现在黄巾军自己都缺粮少药的,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去赈灾?
“三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张角摇了摇头,“咱们太平道,讲的是什么?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是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现在颖川百姓受灾,咱们岂能坐视不理?”
“可是大哥,朝廷大军压境,咱们要是……”张梁还想说什么,却被张角打断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张角叹了口气,“但这次旱灾,或许也是个机会。”
“机会?”张梁和张宝一脸懵逼,这都火烧眉毛了,哪来的机会?
“是啊,机会。”张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朝廷现在忙着对付我们,哪有心思去管那些灾民?如果我们能抓住这个机会,赈济灾民,就能赢得民心,壮大我们的力量!”
“可是……咱们哪来的粮食?”张梁愁眉苦脸地问道。
“这个嘛……”张角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他转头看向郭嘉:“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轻摇羽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主公此计,甚妙!只是……”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远方,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此事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哦?奉孝有何高见?”张角饶有兴致地问道。
郭嘉微微一笑,凑到张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角听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大哥,到底是什么妙计?”张宝急得抓耳挠腮。
张角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望向西方,那里,是颖川的方向,也是朝廷大军即将到来的方向。
眼中,闪烁着一种决绝的光芒。
“传令下去,召集众将,议事!”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巾军的命运,将走向何方?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又将如何发展?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