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沈林希,相识于一场秋日的雨后。”
彼时温如言正跟着师傅外出学医,师徒二人途经一座不知名的山,此山脚下有众多村落,二人借宿时才发现村里人人都会医术。
得知师徒二人也是会医术之人,村里的主事人很是高兴,询问能否将外来的医术传授给他们,温如言师徒二人同意了,温如言提出他也想学一下他们的医术。大概是医者仁心吧,他们彼此很快达成了协议。
于是师徒二人在此落脚,潜心学习这些村落不为外人道的医术。
这与世隔绝的村落,医术竟然上乘,甚至远超黎国太医院现所记录的医术。温如言初学医术不久,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极乐之地。
可是与世隔绝,隔绝的不止是那深藏于此的医术,还有外来的消息,也被一并隔绝。
待温如言得知黎国皇宫叛党丛生时,此时距墨君淮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已过了三个月。
足足三个月啊!温如言一路快马加鞭朝皇都而去,一边心如刀绞,弟弟今年才六岁!
才六岁啊,哪个畜生才能做出残害稚子之事!
一路疾行的马背上,不知落了多少汗水,泪水,以及骑马纵行时大腿磨掉的血水。
痛吗?
不痛。比起失去弟弟,短短十日的不眠不休算什么?
痛吗?
痛。温如言的心快要痛死了,自己走时弟弟还活蹦乱跳的跟自己说,等“等小言哥哥回来带君淮出宫玩”,彼时弟弟只有五岁,大哥也去了神剑门未归,自己又要出门学医,将弟弟一人留在了皇宫。
信上说大哥自神剑门回来时,已发现弟弟重病!
大哥马不停蹄的外出找寻神医,在这期间,皇宫叛乱,姨父姨母被掳走,君淮被掳走,三人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怎会如此!
已经过去三月了,温如言想也不敢想会是何下场!
待温如言回到皇城时,皇宫已被墨巍一家占领,温如言挨家挨户的去找寻人帮忙,让他们想办法将皇都封锁,不放出一人,万一弟弟还在皇都的某一个角落呢!
温如言不敢赌这哪怕一丝的可能性。
可是当日上朝之人都被扣留在宫里,哪里有掌控全城兵力之人,更不要说兵符早被墨巍拿走。
温如言走投无路,被此前因为告假而逃过一劫的温父抓回了温府。
温父不让他参与帝王之争,给他喂了药,再加上温如言已不眠不休近半月,温如言拿银针扎着自己穴位也没有阻挡住药效和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整整昏睡了三日。
待温如言醒来,发现自己还被关在温府时,温如言连夜翻墙出去,在皇城的犄角旮旯,找寻可能被藏起来的弟弟。
秋日的雨,猝不及防的落下来,先是轻轻的雨水,像风一样,飘于面颊,温如言摸了一把脸,不知道落于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淅淅沥沥的大雨,倾盆而下,温如言体力不支,晕倒在了一个破旧的草屋门前。
温如言醒来时,看到门槛上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听到他醒来的动静,那姑娘依旧背对着他道:“你应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雨停了就回去吧,我这没有多余的银钱给你叫大夫。”
回去?
回哪去,皇宫已被他人占领,温府一回去就要被关起来,自己还有哪里可去!
温如言从床上坐起,才发现所谓的床,不过是一卷破烂的草席,屋里唯一的被子,也盖在他身上。
温如言起身,拖着病弱的躯体,将单薄的被子披到门口之人的身上。
“我叫温如言,多谢你救了我。”温如言道:“往后我定会报答你,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沈林希。”门口之人仍然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名字之后便再没言语。
温如言看着裹了被子还如此单薄的人,将她从门口抱起来,放到唯一的草席上。
怀中之人也不反抗也不说话,温如言低头,看到了沈林希像木偶一样空洞的双眼。
一个小小的姑娘,一人居住在破败的草堂里,她的父母呢?
天子脚下,何以至此啊!
温如言给沈林希把脉,而后一言不发,沉默了半晌道:“好好活着,我会再来找你。”
活着吗?沈林希不敢想,要如何才能活着,单是“活着”二字,沈林希都不敢想,一死了之多么容易,可是活着,要怎么才能活?
温如言离开了。
他回了温府,找来温父,将刀悬于自己脖颈。
温父大惊:“你这是干什么?”
温如言看向自己的父亲:“我知你手里有兵力,围了皇宫,在表哥回来之前,不要放出皇宫的任何一人!”
何以讽刺,父子之间,竟只有一人悬于生死时才能好好说话!
温父看着这个自小长在皇宫的儿子,与他母亲有着如出一辙的眉眼。
温父看着此时面色苍白的长子,将刀悬于自己脖颈的长子。
温父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去为墨君景护住这皇宫,那温如言,可能不会自我了断,但他往后必定要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温父瞬间感觉自己苍老了不少。
他应了温如言所说,同时提出条件:“往后,回府住,以温家长子的名义。”
这算什么条件,只要能找到弟弟,自己就算一辈子不出温府又如何!
温如言跟着温父,看温父调动部分兵马,将整个皇宫围住后,温如言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温如言朝温父要了一队人马,去了城中药铺,购买了众多药材,而后又将药铺两个小童以高价带走,去了那偏僻的草堂。
果不其然,自己走时看起来无事的人,此时已经晕厥在地上。
温如言恨自己为了学医将弟弟留在皇宫,此时又庆幸自己学了医术,可救治像弟弟一样落于如此境地之人。
温如言给沈林希喂了药以后,吩咐侍卫:“将她带回温府,告诉我父亲,我外出这段时间,继续找人给她看伤,待我回来,她定要安然无恙。”
温父听到侍卫传话,也无甚反应,只是道:“按他所说便是。”
温如言安顿好沈林希,便马不停蹄的朝武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