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境仙途 第36章 暗潮

暴雨如银蛇狂舞，豆大的雨点砸在众人斗笠上发出密集的脆响。刘晓燕忽然驻足，指尖凝出一缕幽蓝灵力，在掌心勾勒出玄奥符纹。\"山林有灵，借我眼观。\"她低吟间，符纹化作万千光点没入雨幕，远处松涛中隐约浮现出灰影——那是被暗影教改造的半兽人斥候，脊背佝偻如虾米，指间利爪沾着未干的血渍，正用兽语低低交流。

\"三点钟方向，七人结阵。\"金宝话音未落，手中龙剑已爆发出龙吟般的清鸣。他足尖点地掠上树桠，雨珠顺着剑脊滑落，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为首半兽人举着腐骨盾牌迎击，却见剑芒穿透骨盾后余势不减，竟将其身后三棵合抱粗的松树齐齐斩断，断口处蒸腾着白色灵力，如沸水煮雪般嗤嗤作响。

\"小心！它们的血液有毒！\"刘晓燕急呼时，一名年轻修行者已被利爪划破手臂。黑色毒液顺着伤口迅速蔓延，青年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刘晓燕指尖弹出三枚赤红火符，在伤者肩头化作三足鼎状结界，将蔓延的黑气死死困在肘间。她腰间的九节鞭同时甩出，鞭身裹着烈焰扫过泥泞，半兽人的腐肉触到火星便发出滋滋声响，腾起阵阵焦臭——那是用辰砂混合松脂炼制的火灵鞭，专克邪祟之物。

深夜，众人在山坳里燃起避雨篝火。潮湿的柴薪冒出浓烟，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味。受伤的修行者靠在岩石上，望着刘晓燕发间新添的银丝苦笑：\"堂主，您该多休息。\"火光映得她面容憔悴，眼角细纹里还沾着泥点，却摇头从背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先吃点东西。这是王婆婆给的桂花糕，她说等咱们回去，要给每人做碗莲子百合粥。\"

刘晓燕用匕首拨弄着篝火，火星映得她眼底红影幢幢。旁边的老修行者忽然开口：\"堂主的师父当年就是在这一带陨落的吧？\"众人闻言皆沉默。刘晓燕顿了顿，从颈间摘下块羊脂玉佩，上面刻着朵半开的莲花：\"二十年前，师父带着我追剿血魔到枯骨潭，那时我才十五岁，连控水诀都没练熟...\"她声音渐低，指尖摩挲着玉佩裂纹，\"他最后用本命法宝镇住血魔祭坛，自己却...这玉佩里还存着他三成灵力，每次靠近邪祟就会发烫。\"

五更时分，探路的修行者跌跌撞撞跑回来，怀里抱着片染血的兽皮。金宝借着火光辨认出上面的邪纹——那是用活人心脏血绘制的聚魂阵图，中心标记着\"枯骨潭\"三个字，周围环绕着十二道爪痕，每道都深及兽皮肌理。刘晓燕突然攥紧玉佩，法器震动得几乎要挣脱掌心：\"枯骨潭...当年血魔就是在那里用百童心血养魂，师父说那地方怨气凝结成形，连月光照进去都会发黑。\"

破晓时分，队伍抵达潭边。白雾如帐，笼罩着方圆十里水域。水面下隐约可见白骨堆积成的祭坛，十六根石柱矗立如狰狞的牙齿，每根都缠绕着褪色的经幡，布条上的梵文早已被血污浸透。暗影教祭司们正在潭边起舞，他们赤足踩过锋利的碎石，鲜血滴在石面上竟凝结成紫黑色咒文，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看他们的步法，是在摆'三阴夺魄阵'。\"老修行者压低声音，\"阵成之时，方圆百里生灵都会被抽走魂魄。\"金宝按住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从遗迹带出的封魔石，此刻正隔着布袋发烫，在皮肤上烙出红印。他转头看向刘晓燕，却发现她正盯着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鼎中浮着颗跳动的心脏，血管如蛛网般延伸到潭水各处。

祭司们突然拔高，腔调诡谲如夜枭啼血。潭水掀起丈高浪花，无数惨白手臂从水中伸出，指甲缝里还嵌着淤泥，掌心向上作托举状。一名年轻修行者惊恐后退，却被金宝拎住后领甩向安全区：\"盯着祭司的手势！他们每结一次'五毒印'，就会换一种术法！\"龙剑在空中划出六芒星轨迹，剑气所过之处，骨手纷纷碎成齑粉，却又在三息后重新凝结。

刘晓燕带着两名弟子潜入水中，潭水浑浊如墨，唯有祭坛下方透出幽绿微光。聚魂柱共有三根，呈三角状排布，表面刻满婴儿啼哭般的咒文，每道纹路里都渗着黑血。她咬破指尖在柱面画下净灵符，却见符咒刚显形就被黑气吞噬，指尖传来灼痛——这是用生人魂火刻下的禁咒。

\"用诛心剑！\"她急喝一声。诛心剑是门中秘传剑阵，需四人以本命灵剑共鸣，直击邪物灵识。三名修行者立刻盘膝而坐，灵剑悬浮在胸前，剑身映出他们发白的脸。刘晓燕将玉佩碎片嵌入剑柄，四道灵力如红绳交织，在柱体表面织出光网。轰然巨响中，聚魂柱裂开蛛网状裂纹，激起的暗流将众人冲得撞向石壁，口鼻中涌入腥甜潭水。

岸上，金宝正与祭司首领对峙。那祭司半边脸爬满蛛网状咒印，右眼已化作空洞的血洞，伸出的舌头竟分叉如蛇信：\"你们以为封印祖巫就能高枕无忧？祖巫大人的魂火，早就在枯骨潭生根了！\"他怪笑时，潭水突然沸腾，一具由万千白骨拼接的巨像破水而出，胸腔处嵌着颗燃烧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

刘晓燕在水下看到巨像的瞬间，终于明白为何师父的玉佩会剧烈震动。聚魂柱下的淤泥里，竟埋着半具祖巫残魂——那是上次封印时遗漏的左臂，此刻正与血魔残魂相互缠绕，如双生恶花般汲取潭底怨气。她猛地扯下颈间的玉坠，碎玉中飘出师父的虚影，虽只有寥寥数息，却让她想起最后那夜：\"燕儿，若有一日祖巫魂火重燃，唯有以纯阳灵魄为引，方能破局...\"

\"抱歉了，金大哥。\"她喃喃自语，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周身泛起金光。修行者们惊觉不对时，她已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聚魂柱，声音从柱体中传出，带着血沫般的沙哑：\"快！趁阵法松动！\"金宝眼睁睁看着潭水突然澄清，巨像的动作也迟缓下来，这才惊觉刘晓燕用了\"燃魂术\"——以自身灵魄为燃料，强行压制邪物灵识。

\"现在！\"他怒吼着将封魔石嵌入巨像眉心，龙剑与十六道灵剑同时刺入石缝。爆炸声中，潭水掀起的巨浪将众人抛向岸边，如破布般摔在碎石滩上。当金宝挣扎着从泥水中抬头时，只见刘晓燕跪坐在祭坛残骸中，青丝尽白，衣襟上却再无半点血色，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渐渐涣散。

\"晓燕！\"他踉跄着扑过去，接住她软倒的身躯。刘晓燕费力地抬手，想摸摸他染血的脸，却只能扯出虚弱的笑：\"别慌...只是灵魄受损...睡几天就好...\"话音未落，已昏厥过去。金宝颤抖着扯开她衣袖，只见小臂上爬满金色纹路，那是燃魂术的后遗症，每道都意味着十年阳寿的损耗。

远处的祭司们早已作鸟兽散，唯有首领被乱石压住双腿，正用晦涩语言咒骂。老修行者一脚踩住他后心，剑尖抵住咽喉：\"说！祭坛下还有什么？\"祭司咳出黑血，露出染血的尖牙：\"你们以为毁掉聚魂柱就完了？祖巫大人的...哈哈哈哈！\"话未说完，七窍已流出黑血，显然服毒自尽。

一名修行者捡起半块完好的兽皮，上面的邪纹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行小字：\"祭坛之下，另有玄机。\"金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潭底，只见水位迅速退去，露出一座刻满星图的青铜门。门环上缠绕着九道锁链，每道都刻着古老符文，此刻正发出嗡嗡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蠢蠢欲动。

刘晓燕在昏迷中发出呓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画着符。金宝握住她的手，发现掌心已生出淡金色茧子——那是灵魄过度消耗的征兆。他抬头望向天际，破晓的曙光中，枯骨潭的白骨正渐渐化为尘埃，却有一缕黑气趁着混乱钻入云层，消失在北方山脉方向。

\"带她回城，找药王谷的人救治。\"金宝站起身，龙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其他人跟我去探青铜门。不管后面是什么，我们都要在它苏醒前解决。\"修行者们沉默着收拾武器，有人将刘晓燕轻轻放在担架上，有人握紧了腰间的符囊。当第一缕阳光掠过潭水时，青铜门上的星图突然亮起，某颗星辰的位置，正是都也城的方向。

都也城内，王婆婆站在城门口，望着天边乌云皱眉。她怀中的莲子百合粥早已凉透，却始终不肯离去。街角的茶楼上，几个衣着古怪的外乡人正在低声交谈，他们袖口绣着不显眼的蜈蚣纹，桌上摆着张地图，用朱砂在枯骨潭位置画了个圈，又在旁边标上\"七日\"字样。

而在千里之外的极北冰原，一座冰封的宫殿中，某具水晶棺突然发出裂纹。棺中女子睁开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指尖轻轻拂过棺盖上的祖巫图腾，嘴角勾起冰冷的笑：\"终于等到了...我的孩子们，该醒了。\"冰层下传来深沉的脉动，仿佛远古巨兽的心跳，震得冰原开裂，露出深处翻涌的黑色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