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境仙途 第11章 卧龙潭迷雾

离开金钟洞后的第七日，南疆的溽暑如蒸笼般裹住二人。金宝腰间的玉葫芦突然泛起微光，那光晕不像寻常玉器的温润，倒像是某种活物在内部振翅。拉雅刚要开口，忽见他后颈的守陵人胎记——那枚形似金钟的淡青色印记——正随着葫芦的光芒明灭。

\"方向变了。\"金宝扯断腰间水囊的皮绳，任由葫芦滚落掌心。玉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水纹，尖端直指西南方向的墨色山林。拉雅的指尖忽然触到裙角的焦痕——三日前穿越噬藤谷时，她为救金宝被毒藤灼伤的地方，此刻正渗出淡绿色汁液，在布料上晕染成鳞片形状。

踏入密林时，腐叶下传来细碎的爬行声。拉雅解开竹篓，让驯化的萤火虫飞在前方照明。那些本该发出柔和光芒的虫豸，此刻尾部竟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宛如提着小灯笼的幽魅。金宝的腰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映出身后树干上的异样——树皮剥落处，露出用兽血画的禁咒符印，中央是条盘成旋涡的龙形。

\"是封龙阵。\"拉雅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记得族中老祭师说过，南疆群山曾是龙族栖息地，千年前的人龙大战后，幸存者多被封印在秘境。话音未落，头顶的树冠突然剧烈摇晃，无数黑色甲虫如暴雨般坠落，每只甲虫背上都刻着\"禁\"字小篆。

穿过七重瘴气屏障时，拉雅的草药香囊突然自燃。她慌忙后退，却见灰烬在空中凝结成鳞片形状，顺着山风飘向谷底。等二人赶到潭边，暮色已浸透山林，腐叶覆盖的断碑上，\"卧龙潭\"三字中的\"龙\"字残角，竟与金宝胎记的形状分毫不差。

潭水呈墨玉色，却无半点倒影。金宝投石试探，水面竟如镜面般裂开，露出潭底盘曲的青色巨物——那是条身长逾十丈的青龙，断角处缠着的红绸虽已褪色，仍能辨出边缘的刺绣纹样，正是鸳鸯湖百年前祭龙时的供品。

\"人类！\"第一声龙吟掀起三尺巨浪，拉雅被冲击力掀翻，后脑撞上岩石的瞬间，瞥见青龙瞳孔里流转的雷光。九条水蛇从潭底窜出，蛇信喷出的黑雾触地即燃，金宝的刀刃劈开第一条蛇头时，黑血溅在他手背，竟灼出焦黑纹路，宛如某种古老文字。

\"它们是龙涎所化的守护兽。\"拉雅忍着头痛掷出草药包，里面混着她采集的冰蚕丝草。绿光掠过之处，水蛇发出哀鸣退散，却惊醒了沉睡的青龙。龙尾扫过水面，潭水瞬间凝结成万千冰锥，擦着金宝耳际钉入身后古树，树干里竟渗出暗红色汁液，像是凝固的血液。

\"玉葫芦！\"拉雅尖叫着指向潭边——金宝方才躲避攻击时，怀中的神器已滑落至青龙触手可及之处。龙目骤然收缩，断角处的伤口渗出金色血液：\"当年就是这东西，将我困在此地！\"

青龙腾空的瞬间，山林被龙威压得簌簌发抖。金宝终于看清它腹下的伤痕——那是道深可见骨的灼痕，形状竟与金钟洞中的地火纹路一致。记忆突然闪回：羊皮卷记载，百年前鸳鸯湖地火喷发，是某位守陵人以玉葫芦收服青龙，以龙身镇压地火核心。

\"您是自愿封印自己！\"金宝冒险踏前一步，玉葫芦在他掌心发烫，\"红绸是村民为谢您降雨所系，而这伤痕...是地火反噬的印记对吗？\"青龙的雷霆在距他面门三寸处凝滞，眼中闪过复杂神色：震惊、痛楚、还有一丝近乎渴望的柔光。

拉雅趁机翻开草药典籍，指尖停在\"龙血藤\"的插图上：\"您看这红绸上的霉斑，是龙血与晨露混合才会生长的夜光苔藓。村民从未将您当作恶龙...\"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因为看到青龙断角处新生的肉芽——那形状，竟与她亡父临终前画的图腾一模一样。

玉葫芦突然自行飞起，悬浮在人与龙之间。金宝后颈的胎记剧烈发烫，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涌入：青铜器的冷光、祭坛上的巫舞、以及最后那声震碎山河的龙吟。青龙的瞳孔里映出他的倒影，忽然发出悠长的哀鸣，龙身竟开始缩小。

\"原来...是血脉共鸣。\"青龙化作人形时，已是位身着青衫的俊朗青年，断角处缠着的红绸变成了腕间的绳结，\"千年前，我的族群为守护地脉核心与祖巫大战，如今只剩我一人...而你们，是守陵人与巫女的后裔。\"

拉雅注意到他指尖缠绕的雷光已化作温和的青光，试探着触碰他的断角：\"当年的祭师误解了您的牺牲，以为镇压地火需要龙血，却不知您是用自身精元修补断层...\"她的掌心渗出微光，正是那日在金钟洞凝聚的生命能量。

青龙忽然单膝跪地，额头触地：\"若您愿以玉葫芦为凭，我愿献出龙血精元，助你们修复鸳鸯湖封印。\"金宝正要扶起他，玉葫芦却自动打开，飞出一道金光刺入青龙眉心。青年闷哼一声，背后浮现出与金宝胎记相同的金钟纹路，而断角处竟长出了晶莹的新角，尖端缀着拉雅草药的荧光。

当青龙再次化作龙形时，体型已缩小至丈许，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拉雅用剩余的草药编成缰绳，刚触到龙首，青鳞间竟开出淡紫色的花，那是只有在纯净龙息中才能生长的\"忘忧草\"。

\"我叫敖青。\"青龙的声音在金宝识海中响起，带着千年沉淀的沧桑，\"当年为堵地火裂隙，我自断龙角为楔，却被村民误认为恶龙。如今...终于等到能看懂星图的人了。\"他龙爪轻挥，潭水自动分开，露出刻满星图的石板，中央红点正是地火核心所在。

离开卧龙潭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金宝骑着敖青掠过树梢，发现龙角新枝上停着一只金色甲虫——正是先前刻有\"禁\"字的种类，此刻却温顺地伏在那里，甲壳反射的光芒组成新的符文：\"寻龙者，当破三劫。\"

拉雅的指尖抚过腰间新得的龙鳞配饰，那是敖青蜕下的逆鳞所化。她忽然想起昏迷时的梦境：一位身着古装的女子将玉葫芦交给孩童，那孩子的面容竟与金宝别无二致。而远处的鸳鸯湖，虽然表面恢复平静，但深处的暗流中，隐约可见金色与青色的光影交织，宛如天地初开时的鸿蒙气象。

\"前方有暴雨云。\"敖青的声音打断思绪，金宝抬头望去，只见西南方向的天空裂开缝隙，紫色闪电中隐约可见龙形轮廓。拉雅握紧了手中的草药包，她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身后的卧龙潭，在晨雾中渐渐隐去，唯有断碑上的\"龙\"字残角，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