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些日子见不到她,他可否焦急?
她还没来得及亲口问他,是否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
不过没关系了,今生珍惜过家人温暖,看到过那么一场美丽绚烂的天灯。
那些黑夜中闪耀着的光会一直照耀着她,哪怕冰冷的黄泉路,再走一遍又何妨?
姜离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点光亮都看不到的人努力地想要奇迹发生。
“吱呀——”
门框处传来的响动吸引了姜离的注意力,又是秦胥吧,这些日子他经常过来,每次来都会看她手腕处的伤有没有好些。
可姜离却依旧是淡淡的,并不想与他多说些什么。
但秦胥却是有些不正常的难缠。
姜离不禁回想起前世之时,即使在追求她之时,秦胥都未曾这般烦人,不知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姜离可是清楚地记得,自二人成婚后,那苏婉婉便堂而皇之地搬进府中。
她不止一次地撞见过二人亲密,那时她本不想忍,可奈何,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她不仅忍了下来,甚至还使了拙劣的计策使人去玷污苏婉婉的清白。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谁曾料想,苏婉婉早便察觉出来,往后便不用说了。
定然是那苏婉婉一番痛哭流涕,将此番诸事皆化作了秦胥对她的心疼,更增添了秦胥对她的厌恶。
姜离,你可真傻啊。
为了那样一个人,竟将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人。
岂是一句不值得便可以涵盖她那些年受尽的辛酸苦楚?
阳光从窗棂洒下来,门外的人走了进来,姜离一动不动,神色都未曾变过一瞬。
“你又来做甚?”
女子淡漠的眼神让秦胥不觉得心下一紧。
他已不惜触怒恒王,将姜离强行留在府中,只是因为他不忍看到她那般痛苦。
那日她迷茫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双眼,鬼使神差地他便请求恒王将姜离暂时关押在他秦府。
她不该是那样的。
她曾经是那么生动,她的眼神那样倔强孤傲。
这是秦胥未曾在苏婉婉身上看到的。
苏婉婉一向是最柔顺的,他说什么苏婉婉都会顺从支持,太过顺从,虽然听话,可相比之下,姜离身上的灵动生机却是他所想要拥有的。
秦胥本以为自己原本就喜欢苏婉婉这般传统的,夫唱妇随的妻子。
可奈何,那日大雪,倔强独立的姜离就那么闯入了他的心间。
他从未那般沉迷于一个人,日间夜间,辗转反侧,脑中皆是那抹艳丽的人影,他似是中毒了一般。
他陷进去了。
可是他深知,姜离对他总有种别样的疏离。
他虽很是疑惑,但无奈,身处恒王之下,恒王失势后他不是没想过另谋他主。
只是奕王已有姜灵瀚辅佐,五皇子有一个贵为皇后的母亲,恒王是他这个寒门贵子唯一的青云路。
他没有办法选择。
待那日,他于皇后处将姜离救下时,他有多庆幸自己没有去迟一步。
若是再迟一步,姜离命丧皇后剑下,届时他该如何?
她伤痕累累,狼狈得很,但却还是那般防备于他。
他虽心痛,但却依旧拿来府中最好的药给她。
看到她因那毒痛苦异常,不惜背着恒王,悄悄遍寻名医为她解毒,可她还是那般恨他吗?
没所谓了。
秦胥什么都不在乎,如今治好她,让她不再痛苦,便是他心中最大的愿望了。
“这次我寻了位来自小周的名医,他定能为你解毒。”秦胥近乎讨好地哄着她。
姜离不发一言,窗棂投来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但她的眼睛并未有过一丝的闪躲。
康子苓眉头皱了起来,看来,那毒的毒性可不小。
“医师,快请。”
秦胥差人搬了张椅子于床边,姜离呆呆地坐在床上,并未有将自己的手伸出来的意图。
这些日子秦胥带了不少名医来给她解毒,可没有一个能够将她的毒医好。
她本是必死之人了,解毒又有何用?
“姑娘还请将右手伸出,在下好为姑娘诊脉。”
康子苓的嗓音一出,姜离本来了无生气的脸有了一丝波澜。
这声音在她的心里激起千层浪,她的头慢慢地转动,循着声音望去。
虽然她什么都望不到,但她知道,康子苓就坐在她的对面。
是爹爹派他来的吗?
是他!
康太医!
他如何得知我在秦府?
万般疑问,但因秦胥在场,姜离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终于将自己的右手伸出,康子苓轻轻扶住那手腕,将它置于诊脉垫上,那圈结痂的疤令康子苓眉头皱起来。
她在这府中受伤了吗?
康子苓将自己的心绪收回,手指覆上,仔细探知着熟悉的脉象。
那毒果然凶猛,只怕他再晚个几天来,姜离定会香消玉殒在这宅院之中,所幸,他是今日赶来,还有得救。
“不知如何?可有法子?”
秦胥看康子苓已收回了诊脉的手,便焦急地出口问道。
“这位姑娘是中毒之象,所幸毒性还未到心脏处,待在下开几副药,让姑娘吃下,便可缓缓拔毒。”
说罢康子苓便行至木桌之上写着药方。
“太好了,听到了吗?你的毒可解。”
秦胥的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他对着姜离笑着说。
“秦公子是不想让我这么快便死了,日后你们就无法以我来要挟姜家了吧?”
姜离确定康子苓的身份后,便想到了定是父亲派来打探她的消息的,如今定不能让秦胥得知康子苓的真正身份。
秦胥听到这话突然有些窘迫了。
恒王给他的命令确实是在五皇子登基大典之上,以姜离的命要挟姜家众人。
使他们不得不率领重兵前去勤王,将五皇子一举击败,保恒王坐上王位。
如今心底最不光明之事让姜离亲口说了出来,让他有一种干坏事被人发现了,并检举给所有人知道的尴尬。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姜离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本打算这么干的。
只是看到姜离身受重伤时,他突然很想违抗一次恒王的命令。
一个一直以精致的利己主义为人生信条的人,却第一次有了为一个人想放弃得到的一切这种想法,秦胥自己都有些惊讶。
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让秦胥纠结得很。
他常常孤灯难眠,究竟是要一直以来拼命追求的权势,还是要心上的那抹身影,这问题苦恼着他,他还不知该如何办。
现在能够将姜离的毒医好,不让她饱尝痛苦,便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至于以后的事,他想,如果真到了两者取其一的时刻,他定会追求自己内心的想法。
“大人,按此药方每日两次,连续服药三天,待在下诊脉后,再酌情加减药材。”
康子苓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瞅着差不多了,便及时地插话进去,将药方交给了秦胥。
“有劳医师,在这位姑娘毒医好前,不若医师便在府中住下,也好随时体察病人病情。”
秦胥此话正中康子苓下怀,他与姜离在此处方便见面,可好好商议后续逃离之事。
“那就叨扰府上了。”
康子苓客气道。
秦胥迈着轻快的步伐拿着药方去外间的小厨房吩咐去了。
康子苓注视着他离去,这才将目光转向姜离,姜离虽还是没什么精神,但身边有了可信之人,到底还是一件好事。
康子苓坐回床边的木椅上,在姜离手上写着什么字。
姜离浅浅地笑了,因为她感受到了,康子苓在她的手上写下了安心二字。
第二日,青莲舞坊内。
“姜姑娘让在下传达,钦天监测得五皇子登基良辰吉日在后日,届时恒王料到姜家必定会有动作,他定会以姜姑娘之性命要挟姜家保他为王,姜姑娘说,说…”
康子苓面露难色,他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姜舜。
“她说什么你倒是说啊!”姜舜已然急了。
“姜姑娘说,届时姜家不必顾虑她,她宁愿一死,姜家定要匡扶大昭皇室以清君侧!”
康子苓将姜离的原话说出,他不忍去看这位老丞相的表情,得知亲生女儿要大义赴死,哪个父亲能接受得了?
姜舜的神情变得很是难看,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说的什么话!老夫就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定然要将她救出!”
说着姜舜一把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物件都在抖动。
“在下也不愿看到姜姑娘以身殉义,还请丞相大人尽早与奕王殿下商议好万全之策!”
康子苓抱拳对姜舜说道。
“殿下带着你上次配给圣上的药进宫去了,不知宫里情形如何?待商议好对策,明日同一时刻再来此处。”
姜舜目光熠熠,说什么他也不会放任姜离孤身一个面对这生死大事。
“多亏这青莲舞坊是殿下的产业,我们还能于此处秘密商议,我借口外出采药,不宜多待,那在下就先回去了。”康子苓告别道。
“还请子苓看顾好小女。”
康子苓坚定地答应了一声,便谨慎地从青莲舞坊出去,带着早就采好的药回到了秦府。
皇宫之中。
“父皇,父皇!”
奕王轻声唤着床上的人,他的气色看起来已比上次好些了。
看来是康子苓给的那枚丹药起了作用,巫蛊之术向来已控制人的心神为目的,父皇所中之术,正是小周国一独传秘术,要完全解了并不是一件易事。
据康子苓所说,如今短时间内只能做到让他恢复自己的意识,若要他的身体恢复到中术之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
最好还是要有小周国的清水灵芝。
奕王此刻唤着他,希望能够将他的意识尽早唤回。
可床上之人一直是呆呆愣愣的状态,似一潭死水般的眼眸一点神采都没有。他轻叹了口气,看来解术不能急在一时。
很快,奕王便敛了思绪,闪身出了皇帝寝宫,在他走后,床上那人却缓缓地动了动。
没有人看到,圣上的瞳孔逐渐放大,已不似刚刚那般无神,他的意识也逐渐回笼。
他们带兵出关,宫中本就兵力匮乏,剩下的除了宫中侍卫,便只有京中护卫军。
说到这护卫军,奕王眉心都有些疼,掌管护卫军的便是原军中都尉薛常景。
为什么说是原军中都尉呢?
因为奕王打探到原来待他们出兵后,这薛常景便被提拔至护卫军首领了。
如今这护卫军将宫中围了个铁桶一般,怕就是那薛常景已然加入了皇后的阵营。
如今正是盼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不多时,奕王已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皇后寝宫的房顶,环顾一圈。
未曾料到,这皇后宫内竟无一丫鬟仆从,奕王有些疑惑,随即便飞身跃下,轻手轻脚地靠在门前,听着屋内的动静。
“边境有何消息?”
声音穿过檀红色的木框送进奕王的耳朵里,是皇后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咄咄逼人,却是多了些慵懒与随意。
“据探子来报,他们还在那石头城与赫连周旋呢,估计事成之前是赶不回来了。”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皇后宫中竟然藏着人?
“好!此事你办得不错。”
“事成之后,皇后打算如何奖赏于我?”
奕王听得正紧张,可没想到竟传来一声女子不自然的娇嗔。
这声呻吟令奕王浑身一震,似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事情,他有些不敢相信,父皇尚在,她便这般急不可耐?
“小没良心的,本宫已然提拔你做了护卫军统领,你还想如何?”
奕王反应过来了,这男子想必便就是薛常景,之前与姜离走得甚是近的那个纨绔,他与薛家这小子并无太深的交集,只是觉得此人身上定是有些秘密。
并没想到他竟然与皇后有这么一层关系。
屋内很快便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奕王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不用想也知道屋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来再待下去也无所获,便飞身闪出了宫。
秦府。
“今日感觉如何?”
秦胥推门进入屋内,带进来刺眼的阳光,姜离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果然吃了康子苓开的药,毒性已然是在消退了,可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说起来,明日便就是宫中登基大典了,姜离在心里缓缓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必他今日过来便就是要将她交给恒王的吧?
以便登基大典之时好以她来胁迫姜家。
姜离并不答话。
虽然这些时日,她在秦府并没受过一点委屈,每日吃食也算是丰盛,秦胥也未苛待过她。
但她做不到对秦胥一点恨都没有,前世她所受之苦,可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她怎能不怨?
“阿离,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秦胥记得当日入府拜访,姜丞相便就是这般唤她,很是亲密。
他也想与她亲密一些,只要一些就够。
可姜离怒目而视的表情却刺痛了他的心。
“秦公子不必说这么多,明日大计将成,姜离此身如何,不过是人质罢了!”
秦胥如何不知?
这几日他每日都来,就算是姜离从未对他绽放过一次笑脸,他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只要他不介意,这几日倒也可以说是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有时候他都在想,若是能够一直这般下去,好像一辈子也不是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