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院中乖乖站着的太医康子苓,姜舜出口问道。
“在下是宫中太医康子苓,前些时日为姜姑娘诊治,她与我在皇后做法之时让我探得圣上真正的病因,并且为了保护我不受皇后报复,并没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圣上真正的病情,而是利用她在宫中熟悉的狗洞将我送出,所以在下愿意替姜姑娘走这一遭,还望姜丞相尽早做准备,别浪费了姜姑娘的苦心筹谋。”
康子苓脸上都是狼狈,但说出的话却真诚无比。
是的,姜离与他早早便商议好,若圣上的病并不是皇后说的那般,他无需当场戳穿,只后来暗地里告知于她便好!
在诸多大臣出宫之时,皇后的重点定是会严查宫门,以防有人偷溜出去报信。
幸亏她幼时常在宫中,还算是知道哪里有些不可告人的“通道”,所以她便让康子苓钻的狗洞。
其实,他若将实情说出,在大臣们的口诛笔伐之下,皇后也未必能够如愿。
只是圣上已然被控制,就算皇后隐瞒病情,她也还是皇后,无人可将她赶下神坛,日后她定会携私报复,卷土重来。
姜离实则是为了保护康子苓,也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姜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小女的病,可好些了?”姜舜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他的声音都颤抖着,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沧桑。
“丞相放心,姜姑娘已然痊愈。”
康子苓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姜离,庆幸自己治好了姜离,虽然丢失了皇宫太医的职位,但为官入朝并非他本意,如此脱身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多谢康太医治愈之恩。”姜舜答谢了康子苓一番,便将他暂时安置在姜家。
姜舜与徐将军筹谋了一番,府兵集结完毕后,便时刻警醒着,以防宫中传出信号,他们好入宫前去勤王。
“父亲放心!纨纨定会无事的。”姜霄站在姜舜身后,看着已然不早的天色出口道。
“一定会的。”姜舜转过头,报以一个父亲的微笑,他的纨纨定会安然无虞。
听闻外间已然在准备五皇子册立太子之礼了,饶是姜离这僻静的小院子也能听到宫墙之内传来的阵阵忙音。
自那天起,姜离的院中便多了许多侍卫驻守,不让她们踏出这院子一步,显然皇后已经开始对她有所防备了,只是不知她计划何时对圣上不利?
按这情形,姜离心中也知道,那一天应该就快要到了。
不知届时皇后会将她如何?
只是不论如何,只要在途中将信号烟发出,父亲等人便定会前来相救,她心中是不怕的,只要她见机行事,拖住皇后的动作,万事不怕。
所幸姜离手中还有些家中带来的金银细软,她姜府可不是穷乡僻壤,就她头上的一根碧玉簪子都价值连城。
宫中之人守着俸禄过日子,自然有人抵挡不住诱惑。
“姑娘,你这是?”
晴欢得令将姜离带来的小箱箧提来,精致的实木箱子中整齐得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首饰,光是攒金的簪子就有好几支,更别说其他翡翠玉髓的。
姜离抚摸着这些她前世中最爱用的首饰,今生的她已然与前世不同了,人若连金银外物都舍不下,还谈什么干一番大事业?
如今的她再不是前世那个被下了毒不知所谓的跋扈相女姜离,姜府乃至整个大昭如今仅存的一丝希望就在她的手上,就算是舍了这条命,她也定要破坏皇后的计划。
“你们,把她带出来!”
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姜离知道,这定是皇后已经部署完毕,将她押过去,见证她儿子登基的重要时刻,就像成功夺食的兽定会让败者在旁观摩它的成功。
两个侍卫冲进来,就要将姜离绑走。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姜离后退两步,甩开侍卫已然伸过来的手,将两个玉环攒金的耳饰悄然塞进了两个侍卫的手中。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皆不动声色地将耳环收起,态度大变,瞬间尊重起来,低下头,任由姜离缓缓走出去。
“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招,你也知道违抗皇后旨意的下场!”
门外带头的是皇后宫中的侍卫王总领,他命令那两个侍卫将姜离带走,姜离不再言语,给了晴欢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跟着他们走了。
眼看着他们穿过御花园,向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姜离一直观察着周遭的环境,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手中皆捧着登基典仪所用之物。
看来那皇后是铁了心直接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了。
不知她会将圣上如何?
姜离心中甚是焦急,不过一切待到了皇后的寝宫,见到她,她自然可以见机行事,与她谈判。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拦住了姜离一行人。
“不知王总领要带这小丫头去哪?”
“皇后要见她。”
是他?
那个道场之上唬弄众人的法师。
他来做甚?
姜离不屑一顾,他与那皇后是一党,狼狈为奸,残害圣上,没准圣上的巫蛊之术便就是他下的。
想到这,姜离真想一刀将此人劈了。
“容我与她说几句。”
说罢,这法师给了王总领一串金珠子,王总领拿到手里掂了掂分量,便带着侍卫在前面一段距离等着姜离。
姜离横眉冷对,不想与这装神弄鬼的家伙说什么,只是这法师却出口惊人。
“你可是前世之人?”
此话一出,姜离的眼珠瞬间瞪大了,他竟然得知她是从前世归来之人?
自她重生以来,无一人知晓此事,此人竟然?
姜离的眼神快速移向法师,他依旧是那日那般奇怪的装束,一脸阴笑着看向她。
法师似乎很是享受姜离这番吃惊的表情,他背起手,气定神闲地看着姜离的脸色。
由不屑到震惊,放大的瞳孔显示着她的不敢相信。
“你是…如何?”
姜离颤抖着才能说出几个字,这法师如果不是真有两下子,那便就是不知从何渠道得知的。
她现如今看着这个法师的脸,竟然觉得他似乎变得有些仙风道骨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
法师开始捋着胡须卖起关子来,直到前面的王总领喊道:“法师还请快些。”
法师立刻便收起了那副故作高深的样子,凑到姜离的耳边轻轻说:
“若你一朝被困,可以此破局。”
说完姜离的手中便多了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东西,似是钥匙之类的东西。
还没反应过来,那法师已然神秘地离开,与那王总领打了声招呼便消失无踪。
“还看什么?走吧。”
侍卫重新环绕在姜离身旁,带着她向皇后宫中走去,姜离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将那月牙形的钥匙塞进了袖口。
皇后的雍和宫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姜离踏进宫外红色的门槛,以往每次来此,皇后都是对她百般关切,客气得很。
现如今没了舅舅,不知皇后布下了什么样的**阵等着她。
“你们退下。”
皇后慵懒地坐在凤位之上,以睥睨地姿态向下看着姜离。
此时此刻,上位者气势逼人,反观姜离却是手被绳子捆着,发丝也有些许凌乱。
只有那双眸子,煞是有神地盯着皇后,似乎要将她击穿。
“你看看你,小阿离,可还有半分相府嫡女的气质?”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姜离撞上皇后的眼眸,她在皇后的眼睛里看见了即将功成的无限欣喜。可是姜离的脑中却回想起幼时那张雍容华贵的脸,皇后原来也曾笑意吟吟地逗着小姜离玩,她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的。
“你将圣上怎么了?”
姜离使劲地掐着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皇后肯见她,如今还不算是毫无希望。
“圣上?”皇后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死到临头了,你还惦记着你那个冷血寡恩的舅舅?”
说罢,皇后已然走到了姜离身前。
她不用再饱受痛苦了,因为明日她的儿子便要登基称帝,她会是这大昭最尊贵最体面的皇太后!
今夜,她便要让这些曾经侮辱折磨过自己的人也经受百般痛苦,让他们体会到她曾经同等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
姜离还欲说些什么,只是皇后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甚是诡异,在堂中回响,让人不寒而栗。
姜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看向这个甚是疯魔了的皇后。回不去了,皇后已等同疯魔,这样的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突然间,皇后止住了笑声,姜离感觉自己的手被她大力地抓住了。
低头一看,皇后紧紧抓住捆着姜离手腕的麻绳,拉扯着她向着宫中院子走去。
皇后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扯着不情愿的姜离快步疾走,姜离抵抗不得,手腕之处俨然已出现了斑斑血迹,但皇后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要带我去哪?”姜离忍不住出口问道。
皇后却不答话,只自顾自地走,以往端庄得体的一国之母在此刻哪里还有人前的风光?她们二人在一处假山后停了下来。
姜离定睛一看,这处假山有些奇怪,比寻常的要高大些,皇后带她来此处,莫不是有什么玄机?
皇后默不作声,却将手按在假山的一处不甚明显的凸起之上,刹那间,院中响声轰鸣,原本假山旁一处方形水池中的水瞬间消失,露出池底光滑的石壁。
姜离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此等巧妙的机关,竟设在皇宫大内之中?
还在皇后的寝宫?
不容她多想,皇后便拽着她向那池底走去,姜离不知她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将自己困在这池底自生自灭?
可走下去才发现,原来这池底竟然还有一条密道,黑黢黢的直通向看不见的地下。
姜离害怕了,她挣扎着不想进去,可皇后怎容她抵抗?
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便点亮了洞口,皇后回头看了姜离一眼,露出一抹很是阴狠的笑容,便大力拽起姜离走进了黑暗的洞中。
不知走了多久,姜离感觉地下越来越冷,空气都是寒冷的。
两人只有火折子散发出的一点点微光,姜离几次想逃跑,无奈都被皇后拽了回来。
终于,眼前出现了亮光,想必前方定有空间。
不知到了何处,皇后让姜离爬上一截很是简陋的石梯,姜离只得照做。
“我将你最疼的姜离带来了,在你临死之前,让你见她一面,也算是全了你我二人多年的夫妻情分。”
姜离还未适应刺眼的光线,皇后呜咽之声便回响在耳边,姜离听来,却是带着些凄异之感。
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皇后,她已然收起了刚刚对她狠戾的神情,换上了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这皇后,到底在搞什么?
“你不是要找圣上?”
皇后看向姜离,泪眼婆娑,宛然一个担忧丈夫病情的夫人形象,姜离心中打鼓。
皇后很是不对劲,她直愣愣的眼神直盯着此处床上躺着的那人。
姜离顺着皇后视线看过去,床上之人面色苍白,很是憔悴,眼睛无神,呆呆地睁着。
圣上!
姜离扑过去,用绳子禁锢着的双手摇着床上呆愣的人,可是他却一点回复都给不了她。
姜离知道这定是那巫蛊之术还在起效,前世她的印象中,舅舅从未如此狼狈过,到最后,难不成舅舅也被这起子小人这般对待?
床上之人病容残损,姜离不禁落下两行清泪,前世是自己不好,是自己偏信小人,致使奸人得势,前世,舅舅是否怪怨纨纨?
姜离闭上眼,脑中尽是圣上前世今生给予她的宠爱。
“你个小鬼头!也只有你敢这般在朕的案前胡闹了。”
她幼时在圣上的案前拿着玉玺胡乱印着玩,圣上都不曾说过她半句。
“纨纨喜欢谁,便是押着那人,朕也要让他与你成亲!”
前世中她寻死觅活要嫁给秦胥,圣上给予了她前世最有恃无恐的底气。
“秦胥那小子欺负你了?别哭,朕将他下大狱!”
……
舅舅!
你放心纨纨定不会让他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