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金属走道上,几个人影手持枪械,冷冷地俯视着下方。领头的一个壮汉冯震紧紧握着手中的95式,指节泛白。
看到下方那群陌生人影,尤其是他们手里虽然杂乱但数量不少的武器,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几个月前那刻骨铭心的一幕。
那时,县城刚刚沦陷不久,他们还在地面上艰难求生。弹药开始吃紧,食物更是难找。在一个废弃的居民楼里,他们遇到了十几个幸存者。
那些人形容枯槁,衣衫破烂,哭着喊着求救,说被丧尸围困好几天了。
孙剑军心软,带着他们几个清理了楼里的丧尸,还把仅剩的一些压缩饼干和水给了他们。他们甚至动了念头,想把这群人带回临时据点,大家一起想办法活下去。谁知,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背对着那群幸存者的时候,变故陡生!那群人里几个看着最老实巴交的汉子,突然从怀里掏出藏好的柴刀和钢管,怪叫着从背后扑了上来,目标明确,就是他们身上的枪!
他们根本没有防备,三个兄弟,黄大头、老钱、小周,瞬间被砍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随后涌来的丧尸撕成了碎片。冯震亲眼看着平日里最爱讲笑话的老钱,被一只丧尸咬断了脖子,鲜血喷溅。
他们虽然立刻反击,打死了那几个畜生,但三条命啊!
三个一起扛过枪、一起流过汗、一起骂过娘的好兄弟,就这么死在了自己人手里!那群幸存者,根本不是什么可怜人,而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为了抢夺武器,连救命恩人都下得了手。从那天起,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对人类的信任。
什么幸存者,什么同胞,在这末世里,都不过是潜在的敌人。眼前的这伙人钻这种鬼地方,手里还有武器,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又是一群心怀鬼胎的家伙?必须先下手为强!
冯震的视线在下方人群中逡巡,眉头越锁越紧。弩弓,改装气枪,这些武器五花八门,显然不是制式装备,可对面那些人握着它们的姿态,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
他身旁的朱保国压低声音:“班长,看他们的样子,多数是平民,不像军伍里出来的人。不过……这伙人气色都还不错,不像饿肚子的样子,而且你看他们队伍里有男有女,却不见慌乱,倒像是……有点章法。”
冯震默不作声,心中念头急转。朱保国说的没错,这群人衣着虽然也沾着尘土,但相对整齐,精神面貌更是比他们这些日子在地下东躲西藏的老鼠强上不少。队伍的纪律性也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人大声喧哗,行动间隐隐有配合。这让他不禁猜测,这些人究竟是某个大幸存者基地的先遣侦察队,还是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这种组织严密、装备自给的新型游荡团队?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好对付。只是,连长他……
就在双方对峙,空气凝重得快要滴出水的时候,许平升只觉身后一阵恶风袭来,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朝他嘴捂来,另一只手则想锁他喉!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头猛地向后一撞,同时身体重心下沉,右肘狠狠向后顶去!
“呃!”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头领”反应如此迅猛,力道也如此惊人。许平升一招得手,毫不恋战,顺势一个卸力,扭腰发力,一个干脆利落的背摔,将身后那人砸向地面!
“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住手!”二楼的冯震怒喝一声,枪口猛地压低。
许平升的队员们也是一惊,瞬间武器齐齐对准了二楼和那个被摔倒在地的军人。两个队原手中的弩箭已经上弦,冰冷的箭头闪着寒光。赵光铁则“妈呀”一声,双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幸好被旁边的队员一把扶住,他脸色惨白,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里小声念叨:“完了完了,这下捅马蜂窝了……”
几乎在许平升制住偷袭者的同时,一个身影从二楼如猎豹般跃下,动作迅捷地扑向最前面、离他最近的赵光铁。赵光铁哪里见过这场面,只觉脖子一紧,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都别动!我们没有恶意!”那人正是朱保国,他一手勒住抖如筛糠的赵光铁,一手持匕首,但刀锋却并未真正压下,只是虚抵着,他急促地喊道,目光却紧紧盯着站定身形,眼神冷冽的许平升。
许平升目光扫过被他摔倒在地,正痛苦呻吟着爬起来的军人,又看向朱保国,最后落在他和二楼冯震等人衣领处那褪了色的军装配章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压迫感:“这就是军人和老百姓的交流方式?”
朱保国被他看得脸上一红,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些,赵光铁趁机猛吸几口气,差点翻了白眼。
朱保国连忙解释:“这位兄弟,误会!实在是……我们被逼无奈!我们有战友、兄弟,就是因为太相信遇到的‘老百姓’,结果……结果连命都丢了!我们这次,真的是有事相求,我们的连长他……他快不行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绝望。
保国的话像是一剂猛药,让仓库里的气氛为之一滞。二楼的冯震身形一僵,握枪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但很快又重新绷紧。“老二!”他厉声喝道,“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朱保国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他没有放开赵光铁,只是看着许平升,眼神恳切:“这位兄弟,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驻青峰县武装部的,末世前是军人!我们连长,孙剑军,他发高烧一直不退,情况非常危险!……我们……我们想跟你们换点药!用枪换!我们还有几支步枪和一些子弹,可以都给你们!”
他豁出去了,在这求生无门、看不到希望的地下世界里,军人的骄傲和尊严似乎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能救命,哪怕是跪下来求,他也在所不惜。
“用枪换药?”许平升眼神微动,他看向朱保国,又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冯震。他注意到冯震在听到“换药”两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挣扎,但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忧虑和决绝所取代。反倒是朱保国,似乎是铁了心,为了救人,宁愿放弃这末世里最宝贵的依仗——武器。
这不像那些为了抢夺物资而丧心病狂的歹人。他们身上的军装虽然破旧,但那股子挺拔劲和眼里的光,是那些乌合之众装不出来的。尤其是听到“发高烧”这三个字,许平升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老李,还有他自己……这会是一种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