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庶子撩夫记 第32章 不学无术的帽子

转眼到了除夕前一天，按照惯例，这一天晚上，宁荣两府大大小小，全都会聚在贾母院儿里。

皆因除夕至初一，贾赦、贾政、贾珍等几个有品级的老爷家主，加上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以及贾珍媳妇尤大奶奶等几个有诰封的夫人太太，先要进皇宫领赏宴，紧随着初一一大早，还要往太庙参与祭祀活动。

回来后一刻不歇，又要进家祠祭拜列祖列宗。

贾母年纪大了，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根本没精力跟儿孙们守岁聚宴。

所以每年除夕前一晚，贾母会将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都唤到院儿里聚一聚，至三更以后方散。

宝玉住的绛云轩其实就在贾母的大院子里，跟黛玉的暖香阁一墙之隔。

所以这二人最先到了贾母跟前，被贾母一左一右搂着，好一阵娇宠亲热。

直到其他人渐渐都来了，二小才分别就座。

贾母自然高居上首，左右两边大老爷贾赦二老爷贾政陪坐，贾珍下首陪坐。两位太太站着服侍。

贾琏、宝玉、贾琮、贾环、贾兰、以及贾珍的儿子贾蓉、侄儿贾蔷共坐一桌，王熙凤跟贾珍媳妇尤大奶奶在一旁照应。

另一桌坐着黛玉跟三春姐妹，大奶奶李纨站着照应。

只因今儿是两府家宴，薛姨妈跟女儿宝钗儿子薛蟠自然都不会来。

宝玉有心往姊妹们这桌蹿，奈何有贾政在上边坐着，他畏父如虎，只能勉强坐着不动。

事实上两府子嗣，个个都对父辈极其畏惧。

贾政还算好的，但贾赦贾珍二位，对待自己的儿子就跟仇人一样，抬手就打张口就骂。

贾珍生气的时候，甚至会让奴才们往儿子脸上吐唾沫。

反倒是贾蔷，虽然只是贾珍侄儿，却备受贾珍宠爱。

像今日这样的阖府家宴，贾蔷都能堂而皇之一同过来，可见一斑。

《红楼梦》没有明说贾珍跟贾蔷有什么龌龊牵扯，但今日贾环看贾蔷，真正是风流俊俏无双无对，比宝玉跟贾琏贾蓉皆有过之。

再见贾蔷言笑自如，比贾琏等人松快很多，那就不能不让贾环暗暗猜疑，只怕贾珍跟贾蔷，还真有些不清不楚。

又因这些天贾环没有出过门，宁国府那边的贾珍贾蓉乃至贾蔷等人，都是第一次发现，贾环居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贾珍一双眼睛在贾环身上溜来溜去，笑道：“真没想到环三弟居然也有改好的时候，竟也成了浊世翩翩佳公子，比蔷儿都丝毫不差了！

可见老祖宗教导有方，咱们这些做儿孙的，都恨不得再到老祖宗跟前，请老祖宗从头再教一回呢！”

一番话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贾母脸上却格外冷淡，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改好的，就算改好，也是表面！前儿娘娘还带回话来，说他不学无术，写个诗都写得非诗非词，连兰儿都远远不如呢！”

贾环一听，赶忙起身领罪。

贾政也愤愤地瞪了贾环一眼，骂道：“不争气的孽障，明明是个聪明人，偏要学什么矜持内敛！

难道写一首好诗就会让人吃了你？如今丢脸丢到宫里去，真恨不得一顿棍子活活打死！”

贾环低头无言，心里只能暗暗叹息。

被贵妃娘娘如此这般一评价，他好不容易在贾母跟前略有改观的印象，恐怕又要退回原位了。

倒是贾政虽然一脸恼怒，但从他那句“明明是个聪明人”的话，已可知这个当父亲的，明显已经对他这小儿子有了更高期望，认定贾环不是写不出好诗来，只是“矜持内敛”不愿写而已。

但贾家如今最不可违背最不能忤逆的，肯定是贵妃娘娘，既然她给了贾环“不学无术”的批语，那贾环就只能戴上这顶帽子，短期内是不可能取掉了。

之前因大闹厨房、并且坑苦王熙凤之事，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原本已经对贾环颇有畏惧之心，但如今再看贾环，难免又有了轻视与不屑。

不过贾环并不后悔。

贾元春对贾环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不会因为贾环如今能写诗写词了，就对贾环刮目相看。

反而贾环倘若当真写出一首压过宝玉的好诗递上去，短期内贾元春或许会对贾环稍微给点甜头，比如这次的赏赐，就不会缺了贾环那一份。

但从长期来看，贾元春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打压贾环，以避免贾环太过出色，不仅盖住了宝玉的光彩，更会在分家的时候，多分走一部分原本属于宝玉的家产。

这就跟王夫人的心思，一般无二。

所以贾环在贤德妃面前展露才智，是很不明智的事情，这一点贾环非常清醒。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稚子考核，并非贾元春主导，而是长春宫借用各宫妃嫔的名义，在进行一次悄无声息地选拔跟评比。

若能知道这一点，贾环必然就是另外一番应对了。

幸好王熙凤已经明白她的敌人是谁，跟贾环争斗不仅没必要，反而以贾环展露出的心机与才智，她王熙凤未必就能占到便宜。

所以王熙凤瞅向贾环的目光，虽然也有了些冷嘲之意，但贾环相信，王熙凤绝不会蠢到浪费精力，跟他贾环重启争端。

而只要王熙凤不愿继续跟他斗，只要贾政还对他这个儿子存有期望，那他贾环的日子，就不会像从前一样那么难过。

所以当天回去自己院儿里，贾环脸上并没有丝毫沮丧之意。

反倒是跟他一块儿去了贾母院儿里的晴雯，冷笑说道：“都说三爷跟从前不一样了，前儿连二奶奶都被三爷坑苦了！

过小年的晚上，三爷更是将老太太哄得哈哈笑，连我都被害得从宝二爷屋里发配到了这里！

可俗话说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那都是有个定规的，不会因为一时得意，就能飞到天上去！

如今宫里娘娘一句话，就将三爷打回原形，连老太太都跟从前一样不大待见三爷了，怎么我瞅着三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呢？”

贾环其实知道，晴雯是有点忧心他今后的处境，只不过这丫头就是这样的性子，明明是好意，说出话来却难听。

所以贾环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本来就是个光脚的，大不了脱了鞋，以后仍是个光脚的！”

晴雯楞了一下，满脸羞恼说道：“行，三爷是个想得开的，但三爷能不能为你屋里的这些人考虑考虑？

你倒是个光脚的，也害得你屋里的这些丫头们跟你一样没鞋穿！”

说完她一甩手，又躲到她跟吉祥如意的那间小屋里去了。

贾环明知她说的其实有理，可如今已经被贵妃娘娘定了性，短期内不可能摆脱“不学无术”的帽子。

贾环也只能顺其自然，静心待变。

不想紧接下来的变化，不仅没有走向更好，反而令他的处境，比之从前更加不如，几乎到了生死存亡的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