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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不止是贾环发愣，里里外外几个老爷太太老太太，全都听出了孙绍祖对贾环的袒护之意。
贾母皱起了眉头，问王夫人道：“环三儿啥时候结识了这个姓孙的，他不是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
王夫人哭丧着脸摇头，“再说……这位孙大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又是正五品的千户。
而且我听说整个龙影卫最受宫里信任的，就是这位孙千户了，连龙影卫指挥使都比不上。
环三儿不过是个顽劣小儿，从前更是粗鄙不堪，就算他想巴结人家，人家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呀！”
“理是这个理，可是……这位孙大人，对你大老爷二老爷毫不客气，对环三儿却和软很多，分明是给环三儿撑腰子来了！
……罢了，你把婆子跟赵姨娘全都叫到堂上来吧！
再这样混闹下去，咱们荣国府真就成了笑话了！赵姨娘不是想看吗？让她到这堂里来看！”
贾母话一说完，不等王夫人再作吩咐，一个婆子已经走出去，跟赵姨娘以及那几个婆子吩咐一声。
赵姨娘依旧有些不放心，哭哭泣泣看着贾环。
贾环忙道：“姨娘，没事的，方才孙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不是？况且在堂里也能看见外边的情况，有外男在这儿，姨娘还是避一避吧！”
赵姨娘这才抹着眼泪，被几个婆子搀扶着，进到堂里去了。
贾环回过头来，看向马道婆笑道：“马师太，您之前说，菩萨曾在黄符纸上，显出了妖孽的生辰八字是吧？能不能请你再次施法，好让我死得心服口服？”
“这个……”
马道婆本是比寻常妇人更加精明的人物，哪能看不出孙绍祖对贾环颇有袒护？
正想借故推辞，孙绍祖却忽然开口。
“我也想瞧瞧师太做法！赶紧地，你若说什么时辰不对，又或者一天不能两次做法，那我就当你是装神弄鬼，立刻抓你进诏狱！”
马道婆欲哭无泪，后悔死了不该今日来贾府。
可是她明明瞧过黄历呀，怎么就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是是是，我做法，我做法！”
马道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戏。
她再次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挥舞着桃木剑，忽然掏出一张黄符纸，向着前前后后展示一遍，再向着前方随手一扔。
紧接着她挥手一剑，将黄符纸劈在香案上，再迅速端起旁边的水碗含一口水，“扑哧”一声将水喷在黄符纸上。
然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郑郑重重收起桃木剑，双手捏着黄符纸的边角，将那张被水淋湿的黄符纸提起来，又向着前前后后展示一下。
原本干干净净的黄符纸上，此刻赫然出现一行鲜红如血的字体。
那字体一笔一划格外刚硬，并且每一笔都漏出棱角，仿佛鲜血淌下来了一样。
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人，即便稍前已经见过马道婆施展神通，此时再见此等神迹，仍不由得齐声惊呼。
贾赦厉喝一声：“孽障，你去看看那黄符纸上显现的，是不是你的生辰八字？你若不记得，让你姨娘确认一下！”
“我的天啦！”
赵姨娘即便尚未看清黄符纸上淌血的红字，也不由得尖叫一声，一下子软瘫在了地上。
“还不将这妖孽捆起来！”
贾赦再次喝令。
“等等！”
贾环也跟着高喝一声。
“你说等等就等等？你这妖孽……”
贾赦满脸狰狞大声喝骂 。
只可惜未能把话骂完整，孙绍祖却忽然开口，懒洋洋地将其打断。
“贾大老爷何必着急，等一等不会死人，说不定还能辩出真假黑白来！……我说的对吧小宝贝儿？”
他后边这句话，自然是冲着贾环在说。
贾环一个踉跄，差点儿跌一大跟头。
这家伙发的什么疯，居然开口唤他“小宝贝儿”，而且是当着贾政贾赦的面前叫？
贾环偷偷瞅一眼贾赦贾政。
贾赦一脸惊诧。
贾政则满脸铁青。
再看孙绍祖，却一脸悠然，仿佛之前那声“小宝贝儿”，根本不是他唤的。
贾环只能干咳一声，冲着孙绍祖弓腰施礼，说道：“孙大人言之有理！”
“那你就该干嘛干嘛，总要替自己洗清身上的妖孽嫌疑才行啊！”
孙绍祖大大咧咧开口催促，却让一旁的贾政忍无可忍。
“孙大人，这终究是我们荣国府的家事，你这样……喧宾夺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喧宾夺主？”
孙绍祖扭过头来看向贾政，“贾大人的意思……我不该指手画脚？也对，谁让我是外人呢！
……李平，给我记住了，从今儿开始，盯死盯紧了荣国府，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报我！”
“孙大人！”
贾政更不由得一声怒喝，“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荣国府，也不是能让人随意拿捏的！”
“哎呀我怎么忘了，贾家还有一位贵妃娘娘在宫里呢！”
孙绍祖装模作样一声惊呼，“李平，出去好好宣扬一下，今儿贾府指鹿为马陷害庶子，原来是贤德妃娘娘授意的！”
“是，大人！”
紧跟着孙绍祖进来的李平，立刻朗声回答。
贾政气得浑身颤抖。
贾赦同样哑口无言。
真要被宣扬出去，说今日这一场指证妖孽的法事，是宫里娘娘授意的，即便如今的贾环真是妖孽附身，宫里娘娘的贤德之名，也将毁得再也不剩半分了。
更何况指望龙影卫去宣扬，能宣扬得不偏不倚才是怪事！
堂里的贾母连连用手拍打椅背，气哼哼地说道：“这真是欺人太甚，完全不把我们贾府瞧进眼里了！”
王夫人苦笑说道：“龙影卫的人向来便是如此混账，这姓孙的仗着宫里圣人宠信，更是肆无忌惮！
而且听我大哥说，连太上皇都对姓孙的十分喜爱，若非我大哥亦受两代圣人同时信重，咱们还真惹不起他！”
她这话表面捧了孙绍祖，实则更捧她大哥王子腾。
以至于说到最后一句，颇有几分炫耀与得意。
贾母脸色更加难看，说道：“既然是个难缠的，两个老爷还跟他争执做什么？他爱干嘛就干嘛，既然菩萨已经给出了定论，还怕他能翻过天去不成？
出去个人，告诉两位老爷，环三儿不是想自证清白嘛，两位老爷不必阻拦！我老婆子也想瞧瞧，这孽障还能有本事跟菩萨对抗不成？”
王夫人脸上有些不自在。
但有个婆子却立刻走了出去，高声说道：“老太太说了，环三爷想要自证清白，两位老爷不必阻拦！”
“还是老太太圣明啊！”
孙绍祖呵呵一笑，转脸看向贾环，“小宝贝儿，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吧！”
贾环晕死！
贾政气死！
贾赦笑死！
当然贾赦没有真的笑出来，只是心里笑得不行。
——小宝贝儿？
尤其那个儿化音，啧啧，正所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幸好不是他儿子！
“孙大人……”
贾政厉喝一声。
孙绍祖立刻回头。
“又怎么啦？……是了，你觉得我调戏你儿子了对吧？可你都当他是妖孽附身了，任由家丁将他捆起来，那我调不调戏他，关你屁事！”
这话说得。
贾政一张脸涨得好像泼了猪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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