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柴家小城山庄内
汴京附近没有高山、却有林地。
小城山庄所辖百十亩好林地,有河有湖,闲来无事泛舟游湖、赏月听风,真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范良翰这大半年来被郦福慧拘束的厉害,早已憋的不耐烦,柴安刚提了个话头,他便立即编瞎话出来,足足悠闲这十来日。
每日打猎垂钓、游湖赏花、娇仆美婢的伺候着,竟乐不思蜀起来。
连诓他出来的柴安也有些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骂道,“弟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居然丝毫也不惦记?!”
他说这话时、范良翰正横卧在一张竹榻上,一边一个扇风的秀美女使,还有个娇俏的边抛媚眼边喂他吃剥好的荔枝。
这是个被树林环绕的木质小楼,临水而建、四面疏阔,最是凉爽,临窗而立便能看见满湖的莲花,端的是“风抚莲湖莲影动,千重翠盖万重红”。
范良翰就着美人的手将荔枝含进口中,顺道还了一个媚眼,却听柴安说起这话来。
他嫌弃郦福慧的管束是真,但爱她也真,当即想起自家娘子的千好万好,哀怨道。
“说起来我还真是想念娘子的紧,好久没见她,也不知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安心睡觉。”
见他这样,倒让柴安鄙夷起来,冷笑道,“她吃的好不好我不知道,倒是你富态了几斤。若是弟妹问起,怎么出去奔波反白胖许多,看你怎么解释!”
范良翰起身拽着他的衣袖撒娇撒娇,道,“我这是陪着哥哥出来避暑,你当替我分辩才是啊!”
“我替你分辩?不是你求我带你出来的?我为着你连城里的生意都丢下不管,咱俩到底是谁陪着谁?”柴安一把将人甩开,回道。
范良翰不依,犹搂着他哭诉道,“哥哥,你不知道,自从洛阳回来,娘子愈发的厉害。
酒楼茶坊桑子瓦舍一概不许去,天天拘我在家看账本,老掌柜一天三次轮着班的来讲生意经。
每晚娘子还抽问,若是答不上来便不许回房睡,我已在柴房睡了三日了!!三日!!还被娘给撞见了两回。
你都没看见,我娘那脸都绿了,若不是我拦着,定要给娘子一顿没脸!”
他说的起兴,脸险些怼到柴安的身上。柴安嫌弃的又将人推开,骂道,“收收心也好,再这么懒散下去,生意、管家一样不会,做人还有何用?”
范良翰嬉皮笑脸道,“这不有哥哥在。外间的生意都由你管,家中琐事自有娘子操心,我只需吃喝玩乐便好!”
柴安见他无赖模样、听他无赖之言,竟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恰此时外面急匆匆来了一柴家家仆,静立门外禀告道,“郎君,主母传信来请你与范郎君家去呢。”
两人疑惑,又听那人继续说道,“说是郦娘子请了城中的牙婆,要于范郎君买妾呢!”
范家花厅里,一溜站了四五个貌美的女娘,挨个走上前来在范良翰面前展示她们窈窕的身段。
范良翰坐在悠闲喝茶的柴安身侧,战战兢兢偷瞄正坐上的娘子。
郦福慧却不看他,只靠坐在榻上、抚摸已微微隆起的小腹,打量着眼前的一众女娘,似也是第一回所见。
随口问道,“这几个女娘都是阿婆亲自选的,官人看看可有中意的?”
虽然温言软语,范良翰却感到一股浓重的杀气,冷汗顺着额角不停的往下流。
见他不说话只顾着擦汗,郦福慧便与牙婆说道,“想是官人不知道她们都擅长什么,不如你细细讲讲。”
牙婆做这行生意,最会看人脸色,只这家做主的是郦福慧,便不住口的夸赞起来。
赔笑道,“要老身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郎君已有娘子这么貌美的贤惠人,怎得还要纳妾呢?我手里的姑娘哪怕最美的也比不上娘子一分啊!”
郦福慧被她夸的用帕子捂着嘴角笑了一会子,才道,“家中只我一个冷清了点,得来几个温柔顺意的妹妹才好热闹。
你别怕,只管细细的讲,若是官人喜欢,哪怕千金万金我家也出的起。”
牙婆这才细细介绍起来,一个会写字、一个会绣花,还有个能唱小曲儿……
尤其那会唱小曲儿的,眉目间竟与郦福慧有几分相似,她抬眼的看了一眼范良翰,幽怨的喊了一声“范郎”。
只这一声,竟吓的范良翰站了起来。
郦福慧笑容丝毫不变,轻笑道,“哟,竟是故人呢。牙婆,她是哪里的姑娘?”
牙婆也不知这人竟与范良翰认识,听福慧喊她才回过神来。
“禀娘子,这人不是我的人,是范娘子亲自找来…”
“是我找来的!”范娘子朗声迈步走了进来,不紧不慢的坐在郦福慧让开的主位上。
“这是我翰哥儿自己挑好的,若不是你上次闹着和离,早已把她她进门来。”
她笑着拉住福慧的手,轻拍两下,温声说道,“你既愿松口,我便把她买了回来,以后于你做个粗使的女使也好啊。”
两个女人虽言语温和,内里却刀光剑影。
柴安不愿看后宅女人们斗气,且他本也不是为了给郦福慧找不痛快,不过是想再见那人一面罢了,谁料竟闹成这样?
那人不来,他便起身要走,却范良翰一把拖住。
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郦福慧,才道,“哥哥,爹爹说凡事需得问了你才能去做,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柴安用力甩开他的手,范良翰却死抓着不放,又道,“你瞧娘子那表情,我实在觉得心慌。哥哥,你替我拿个主意,这妾是要还是不要?”
柴安硬是把袖子扯出来,刚要走、便瞧见屏风后面桃红色的百褶裙,不禁便驻足看了起来,随口问道,“你喜欢哪个?”
范良翰嗫喏道,“反正都不如我娘子漂亮,也就真娘还勉勉强强吧。你不觉得她眉眼间与我娘子有几分相像么?”
两人这边还在嘀咕。那边范、郦二位娘子已有了定论,于牙婆一吊的辛苦钱,果然留了真娘下来。
郦福慧冲柴安笑道,“柴表兄既然来了,便留下来喝一杯喜酒吧。”
范良翰大惊,“什么喜?喜从何来!”
郦福慧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双手也将手心险些掐出血,面上仍是一片柔情。
笑道,“官人可是欢喜傻了,自是你的纳妾之喜啊!阿婆已定了,今晚就要让你成就好事呢!”
范府门外,出门几月的范父终于回得家来,却见门前张灯结彩挂满红绸,奇道,“家里这是有喜事?”
管家忙迎出来叩头道,“主人回来了,是主母要为郎君纳妾呢!吩咐小的去请郎君相熟的朋友前来喝杯喜酒!”
“哎哟,那还真是凑巧了?”范父回头,竟见杨羡携着吴三郎恰站在一丈开外,清清楚楚的听见管家所言。
杨羡笑道,“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本是想找范兄出去玩,不料却碰上这样的好事!
范叔父,可容我二人进去也沾沾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