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皆想着要在岳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谁料一个不留神便过了度。
一番操作,虽把柴安和范家着实震慑住,却也让郦福慧看清范家的嘴脸,当真生出和离之念。
郦福慧去索要和离书的时候,两人心里就已七上八下。后来送郦福慧归家,果然遭到了郦康宁的一番数落。
她家倒并非怕郦福慧和离,只是觉得她此时正怀着身孕、需要悉心将养,实在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是非。
果然,头一日福慧归家,第二日范家便闹将起来。
范良翰虽是个郎君,一哭二闹三上吊用起来,比市井泼妇还得心应手,引得左邻右舍纷纷来瞧。
郦娘子觉得丢人,不得不将他们让进了门。
范娘子期期艾艾地痛哭流涕,说道,“好亲家,便是我有千日的不好、还有一日的好来,就看在我往日待福慧不错的份儿上,原谅我这糊涂的人吧。
因得做下蠢事,我官人已昏死过去,如今床都下不来。便是看在他的薄面上,也请你饶过这一回。”
郦娘子陪坐在厅上,不让她去卧房。
可郦家毕竟地方不大,范娘子心里也清楚房中的郦福慧能听得真切,故意将声音又大了三分。
果真,卧房里郦寿华正陪着郦福慧,二人将外面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郦福慧细细想来,除了范良翰不上进以及这次纳妾的风波之外,范家尊长对她确实不错。
既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殷勤伺候,还日日送金送银,以至于她的私库比范良翰的还要丰厚许多。
厅上的范良翰没有范母的心细,只苦苦哀求郦娘子道,“岳母替女婿说句好话吧,往日在洛阳,我对福慧如何您都看在眼里。
这次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此蠢事。
我只是见贞娘可怜,才替她赎的身,压根没有苟且之事。而且我想着她曲唱的也好,娘子爱听戏、养在家里也能时时与她取乐,还能免得别人议论娘子悍妒,实在是一举多得。
委实没想到会伤娘子的心……”
他俯跪在郦娘子身前,扒着她的膝盖,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
屏风后面的乐善气得直跳脚,低骂道,“放她娘的屁,若不是二姐姐要和离,只怕这会儿早半推半就的做了真夫妻……唔!”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话如此粗俗,吓得郦康宁赶忙来捂她的嘴。琼奴也急忙掩住好德的耳朵,口中嘟囔着,“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厅上的郦娘子正陪哭的伤心,狠狠捶了范良翰几下,骂道,“你说得倒轻巧,那是个大活人,又不是养个猫狗!”
范良翰叩头如捣蒜,抬头时额头已青紫一片,看得郦娘子又心软了几分。
他哭道,“岳母,我真心知错了。”
半晌不见郦娘子搭话,范良翰又道,“便是娘子对我灰心、一辈子不再理我、我也认了,只求她看在腹中孩儿的份上,千万不要和离。哪怕从此作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也行。
这世道艰难、人言可畏,若是孩子没有父族可依,以后不论读书求学、谈婚论嫁,都得被人议论、挑拣。
我虽不好,却有偌大的家业,将来好为孩子遮风挡雨!”
刚被康宁松开的乐善骂道,“他是在拿孩子要挟娘与二姐姐么?真真好狗胆!”
说着便要踹翻屏风冲出去,又被康宁三人急忙拉住。
好德急切劝道,“五妹妹,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啊,你这般怒骂不休,咱们都听不见外面在讲什么了!”
外面的几个人压根没注意到里面的动静,范家母子二人已成功哭倒了郦娘子。
别看郦娘子素日泼辣,却深知家中没有男人的日子是何等艰难。
郦父早亡,郦梵还在时,便有亲族欺他们孤儿寡母。
更别说郦梵失踪的那一年多,族中之人数次上门抢钱、田中抢粮,几乎从没消停。甚至有次连吃水的水井都险些被人给填了。
若不是还有五个女儿牵绊着,多少次深夜她都恨不得一刀抹了脖子,追随亡夫而去。
送走范家母子后,郦娘子忍不住和郦福慧哭道,“好女儿,你也是经历过事的,家中没个男人真是不行…”
郦大娘寿华忙劝阻她道,“娘,妹妹还怀着身子呢,竟别在这个时候招她难受,一切待生了孩子再说!”
见郦福慧煞白的脸蛋再无往日满月般的娇嫩,又瞧见她四肢纤细唯有肚子硕大的模样,郦娘子便知道她在范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才讷讷地住了口。
范家母子第一次还能进得门来,第二次便被郦家姐妹拦在了门外。
郦康宁先发制人道,“如今还未和离,还得称呼一声伯母与二姐夫。
我二姐姐如今身子重,孕中最忌多愁多思,她不情愿、便是由得你们将人强行接了回去,不论是与她、还是孩子都无益处。
毕竟事情才过、她又在气头上,你们这番接二连三的上门,只能让她更厌烦。不如暂且让她在家中住下,一切等平安产子后再说。
一是则给双方个缓和的时间,让她平复一下情绪,二则时日长久、好让她清楚你们的诚意。
如若一直这般纠缠不休、真引她动了胎气,又该如何呢?”
范家母子只得作罢,此后每日都会到门外探望一番,送上些滋补的食品,再也不敢强求见面,也不敢痴痴纠缠着求她归家。
这自是后话。
郦五娘乐善那日见娘和姐姐们面色不虞,也不敢多问。到了夜间,便抽空趴在墙头上向隔壁的三姐夫细探详情。
吴三郎耷拉着眉毛、无精打采地粗略转述一遍。
郦乐善听后,欢喜地夸赞道,“干得好,就得让他们知道个惧怕,不然真以为咱们郦家软弱可欺!”
刚被郦康宁训斥了一顿的吴三郎,没想到能从小五姨口中听到不一样的夸赞,喜道,“若五妹妹真心这样想,还望在你三姐姐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乐善忍不住笑道,“那是白日里当着娘的面,三姐姐故意那样说的。
娘这人你也知道,最是讲究出嫁从夫那一套,怎能轻易让二姐姐和离?三姐姐是怕娘埋怨你,才先发制人。
三哥哥是个聪明人,怎么偏理解不了她的苦心?”
吴三郎这才恍然大悟,雨过天晴。
可杨羡无人为他开解,直到月旬之后的休沐日,还不敢登郦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