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靖流年笺，官凡舒岁箓 第22章 深夜详谈

刘思雨在高考中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其实，自从顾靖与她坦诚地交流过后，刘思雨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在高考百日冲刺的那段紧张时光里，她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刻苦攻读。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从二模的515分，一路拼搏，在高考中取得了563分的好成绩。

查完成绩后，刘思雨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靖那张帅气的脸庞。她的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思绪不断地飘向顾靖。

“他考得怎么样呢……”这个问题一直在刘思雨的心头萦绕。她在心里反复权衡，犹豫了许久，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悬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开了顾靖的微信聊天界面。

“你考得怎么样？”消息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刘思雨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没一会儿，顾靖就回复了消息。

“622。”

“你呢？”

刘思雨有些失落，但还是回复道：“还是你厉害，我才考了563。”

顾靖很快又回了消息：“没事，进步很大了思雨。”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安慰着刘思雨那颗有些失落的心。

刘思雨的手心开始冒汗，她在输入框里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内心十分纠结。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把“祝你以后一切顺利，顾靖。”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顾靖几乎是秒回：“你也是，一切顺遂。”

时光悄然流转，又过了些时日。

在这段满是期待与忐忑交织的日子里，顾靖满心都被即将到来的重要时刻所填满。终于，体检的结果公布，他的成绩和各项体检指标均顺利达标，每一项数据都像是在为他的坚持与努力作证。

很快，一封来自A军步兵学院的录取通知翩然而至，那简约却庄重的信封里，承载着他将投身军旅、保家卫国的炽热梦想，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的校徽，顾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憧憬的光芒。

几乎在同一时刻，官凡舒也收到了A大经济学的录取通知书。当她轻轻拆开那封信，看到录取字样的瞬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稳稳落下。曾经在无数个日夜挑灯夜战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为了难题绞尽脑汁、为了成绩暗自鼓劲的日子，此刻都化作了脸上灿烂的笑容。

顾靖还有一个月就要去军校报道了。

夜幕沉沉，万籁俱寂，唯有顾有为书房的灯还亮着。顾靖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那扇熟悉的门。

“进来。”顾有为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带着几分疲惫。

顾靖推开门，只见父亲还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正专注地审阅着文件。桌上堆积如山的红头文件，像一座沉甸甸的小山，压在顾有为的肩头，也压在顾靖的心头。

“爸。”顾靖轻声唤道，目光扫过那些文件，心中五味杂陈。

顾有为抬起头，看到是儿子，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小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顾靖犹豫了一下，眼神坚定地看向父亲：“爸，我想跟你去旧城改造的一线看看，看看基层民生到底是什么样。”

顾有为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笔，饶有深意地看着儿子。

顾靖接着说道：“这段时间高考结束了，我比较闲，上网也多了些。网上有不少负面评论，说政府不作为，社会矛盾严重，基层百姓生活艰难……”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父亲，“我想亲眼去看看，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

顾有为凝视着儿子，发现曾经那个青涩的少年，如今脸上已隐隐有了成熟的影子，嘴角还冒出了些许胡须。他心里明白，这是儿子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儿子在期待他这个身为官员的父亲，是真正为民着想、清正廉洁的好官。

顾有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好，明天我正好要去那边，你跟我一起。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基层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顾靖坐在了顾有为的对面，这是父子俩少有如此正式的交谈。灯光昏黄，在两人脸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轮廓，静谧的氛围里，每一丝空气的流动都被无限放大。

“爸，权力真的有那么好吗？”顾靖率先打破沉默，语气里满是困惑与质疑，目光直直地锁在父亲脸上 ，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探寻出答案。

“为什么官员有了权就要徇私，人们变成富人后就要回头压榨穷人？”顾靖眉头拧成一个结，声音微微发颤，话语中满是对社会现象的愤懑与不解。这些时日网络上的负面言论，就像密密麻麻的针，一下下刺痛他的心，也让他对父亲身处的官场和这个社会阶层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顾有为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看向顾靖，神色凝重又带着几分无奈：“儿子，权力本身没有好坏，它就像一把双刃剑，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就拿爸爸来说，从农村走出来，一步步走到现在，我太明白底层人民的艰辛。那些徇私枉法的官员，他们忘了自己的根，忘了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爸爸在正科岗位上熬了十年，不是没有机会走捷径，可我知道，一旦踏错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也对不起曾经吃过的苦，更辜负了百姓的信任。”

“在官场里，确实有一些人被权力迷了心智，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和责任，做出徇私枉法的事。但你要知道，这只是少数，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怀揣着为人民服务的信念，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奉献。就拿旧城改造来说，这里面涉及的利益错综复杂，各方都盯着，稍有不慎就会被误解。但我们不能因为害怕被误解，就不去做对百姓有益的事。”

顾有为微微停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嗓子，继续说道：“至于富人压榨穷人，这也是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不良现象。有些人在财富积累的过程中，逐渐迷失了自我，被贪婪占据了内心。可这并不能代表所有富人，也有很多有良知的企业家，他们积极投身公益，回馈社会，带动更多人致富。”

他倾身向前，目光炯炯地看着顾靖，语重心长道：“儿子，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不要因为个别负面的现象，就对整个群体失去信心。以后不管你走到什么位置，都要坚守自己的底线，保持清醒的头脑，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那些不好的事情。”

顾靖继续问：“爸，我可以信你是一个好官吗？”顾靖斟酌许久，目光灼灼，像是要将父亲的灵魂都看透。这问题在他心中盘旋已久，如今终于脱口而出，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勇气。

顾有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紧抿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随后缓缓松开。他靠向椅背，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儿子，人都有善恶两面，我也不例外。”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与坦诚。

“在官场这么多年，我见过太多诱惑，也有过瞬间的动摇。面对利益的诱惑，我不是没在心里挣扎过，那些不劳而获就能坐拥财富与地位的念头，也会偶尔冒出来。”顾有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像是在回顾那些内心的挣扎。

“但我清楚，一旦踏出那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我从农民家庭出身，一步步走到现在，靠的就是心中的那份底线和对百姓的责任。我尽力维持自己的初心，努力做好每一个决策，可我也知道，自己远称不上完美，工作里有不少失误。”

他坐直身子，目光坚定地看向顾靖：“我不敢说自己是个绝对的好官，但我敢说，我始终在和内心的恶念对抗，始终在为我所坚守的东西拼搏。信不信我，由你决定。”

顾靖紧盯着父亲，看着他眼中的挣扎与坚定，心中的疑惑渐渐模糊，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

顾靖沉思良久，问顾有为：“爸，你守住了底线，但你仍旧热爱权力。不然你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登上这副处级的台阶呢？”他的目光直直地锁住父亲，试图从父亲的反应中找到答案。

顾有为身体微微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随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在驱散连日的疲惫，又像是在梳理思绪。

“儿子，我不否认权力对我有吸引力，但这绝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有为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感慨。

“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回乡下老家，那泥泞的道路、破旧的房屋，还有乡亲们为了生计发愁的模样，你应该也有印象。从那时起，我就渴望能有更大的能力，去改变这一切。”

“在正科岗位的十年，我努力做事，从未懈怠。登上副处级的台阶，意味着我能接触更广阔的资源，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去推动更多像旧城改造这样的民生项目，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顾有为的眼神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些因为他的努力而改善生活的人们，“权力于我而言，是实现抱负的途径，是改变现状的工具。我享受的不是权力带来的虚名和荣耀，而是用它去创造价值、改变社会的过程。”

顾靖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在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父亲的认知，内心的疑惑也渐渐被一种新的理解所取代。

顾靖起身，脚步稍显沉重，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带起一阵轻微的气流，房门在他身后悄然合上。

徒留顾有为独自伫立在原地，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片星星灯火。这座城市在夜色里喧嚣与静谧交织，万家灯火承载着无数人的悲欢，却难以驱散他心头的重重阴霾。

顾有为抬手，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橙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将他笼罩其中。他的脸在这缭绕烟雾里忽明忽暗，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

今晚与儿子的一番对话，如同一把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开他内心深处那些被刻意隐藏的角落，让他不得不直面那些平日里不愿细究的复杂人性与权力诱惑。但他心中也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向顾靖证明，自己是一个好官，不负百姓的信任，也不负儿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