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婵腰 第75章 悲悯

江妧被她的声音弄得身子发冷，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盯着眼前的人，被裴慎推开后，她口中虽然在撒娇，却也不敢贴上前去。

小桃红这样的人，自小就要看对方的脸色，甚至，她们比做丫鬟的更有眼力见，这裴大人纳了自己进府，却每日只是听她弹琵琶，跳舞，甚至连话都很少和她说两句，就端着酒杯在发愣。

今日一看，原来是觊觎嫂嫂而已，她站直了身子，定定的瞧着两人。

“既然二弟回来，便好生管束你的人吧！”

她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去，众人也都散了，裴慎静静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小桃红觑着他的眼，一直追着人家不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媚声道：“原来大人喜欢的是大奶奶这样式的，不如我学学大.......”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裴慎一把扼住脖颈，纤细的脖颈在他的掌下攥着，越攥越紧，手上的力道不减分毫，小桃红脸上涨红，她使劲的拍打着他的手掌，只感觉快要死了，一口气都吸不进口里。

“你算什么东西？学她？呵！你也配？！”他额上的青筋突突跳着，满脸的戾气，磨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他手里时，他却松了手，人就这样一溜的滑了下去，瘫软在地上，边剧烈的咳边大口的喘着气。

“咳咳........大人何必恼呢，咳......奴不过是说说而已，奴原不过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不配与任何人一比，更不配学任何人，大人饶了奴吧。”一面说着，眼里已然滚出泪来，忙抬手擦了，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

裴慎垂眸，斜乜了她一眼，大跨步往自己房间去，霜降忙扯了她一把，将人搀扶起来，一同跟着回去。

江妧一路往回走，确定裴慎确实没跟着来，这才放缓了步伐，深深的叹了口气，让立春送一瓶膏药给小桃红擦脸，走了一圈也觉得饿了，便让人问裴恒回来了没。

小川进来说：“主子在外面陪客吃了，让奶奶自己吃，说晚上就来陪大奶奶。”

她点头，又嘱咐了小川让他好生劝着大爷，让他不要多喝酒，保养身体，这才抓了把钱给他，让他去了。

江妧叫人传饭，小香伺候在一旁，小厨房上了酸笋鸡皮汤，正好夏天热，江妧也多吃了几口。

这厢才撤了饭菜，小桃红就和霜降捧着一个捧盒来，就放在冰鉴旁，盖子一揭开，是一捧盒杨梅，只见那杨梅一个个如鸡蛋般大小，显然是熟透了，红里透黑。

“这是台州杨梅。”

小桃红先捡了几个出来，放在碟子里，款款移着莲步，送至江妧跟前，盈盈拜了下去，“奴自知对大奶奶颇有冒犯，大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奴送了膏药，我用了冰冰凉凉的，倒是极好的。”

江妧起身在她臂膀上抬了一下，将人扶了起来，这样热的天气，她脖子上围着的绣帕，江妧虽惊讶，却不好盯着人家看。

“起来吧，我对事不对人，你身份本就摆在这里，若自己也轻贱自己，怎么让旁人高看你几分？”

小桃红其实就是想着裴慎喜欢她，又叫人送了药膏，想着来拍拍这位的马屁，在试探试探这位也不是知道那位的不轨之心，没想到她却说了这话，直戳她的心事，让她似乎寻到知己。

“请金姨娘来一起用些。”

小香去了请了，江妧又回头望她，见她就立在那里不动，定定的望着自己，反而捧颊笑了起来，“怎么这么看着我，请坐吧！”

小桃红忙将那碟子杨梅搁在茶几上，在小丫鬟端来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就规规矩矩的搭在膝头，温婉的笑着觑着上座的人。

“我听说大奶奶是金陵人，难不成就是金陵望族江家？”

“是金陵江家。”

正这时有外出买办的婆子进来请示，小桃红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人，瞧着她举手投足，莫不是大家闺秀派头，怪不得会瞧不上自己这样的人。

虽说像她这样姿色的瘦马，自小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可到底身份摆在那里，学的书不过是些淫词艳曲，自然也学了些轻浮的想头来。

江妧听完婆子的说话，低头又看见她那只有几寸长的脚来，她本就是心肠软的人，见了这些不免多为她难过些，听完婆子的话，便让她出去了，房间里反而沉默了。

小桃红似乎见她动不动就盯着自己的脚看，也大大方方的问：“大奶奶没见过裹足的人么？”

江妧尴尬的笑了，摇了摇头，小桃红笑了笑，“也是，贵族的小姐，哪里见过这种，也就是我们这些需要讨男人欢心的人次才需要裹足，”她悠悠叹了口气，“你若说男人喜欢这样的，你脱了给他们看他们未必会喜欢，甚至还会觉得恶心。”

她察觉出小桃红身上有莫名的悲感，一颦一笑都透着无奈，她的轻浮不过是为自己悲苦的命运的掩饰，自轻自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

“大奶奶是我见过那么的人中唯一对我尊重，叫我不要自轻的人。”

她眼眶微微红了，却还是使劲在憋着，江妧拍了拍她的手，正想安慰她，正这时金妮儿进来了，先行了礼，见下首坐着的人眼眶红了一圈，明白了个大概。

“这是在说什么呢，难不成是和大奶奶说什么东西没吃到不成？怎么就红了眼了？”

小桃红与金妮儿相处了两个月，两人相处还算客气融洽，被她这么一诙谐的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就你贫嘴，等哪日让大奶奶将你打出去才好。”

金妮儿笑道：“大奶奶可舍不得我，再者，就算死，我也不会离了大奶奶去的。”

小桃红也看得出来，这不是所谓的妻妾融洽，而是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处境的怜悯，而另一个女子也能敬重着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