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师步履蹒跚离开的时候,萧凡的身影,竟然在暗处一闪而出。
他蹑足潜踪地跟在军师后面,丝毫不觉得下作。
刚才军师的一番话,萧凡感动归感动。
但原主在一个个跟围剿中活了下来,靠的可不是武艺,而是那股子谁都不相信的劲头。
至于这藏身追踪的本事,则是在官兵的一次次围剿下,锻炼出来的。
他觉得老军师如果另有谋划,想要陷害自己,肯定会见其他人。
所以他必须回来确认一下。
萧凡的追踪步伐,也确实厉害,尾随了老军师一路,硬是没被发现。
结果没想到,老军师谁也没见,反而去了大当家昔日里,经常练武的一处小树林。
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一壶酒,洒在了兵器架旁。
老军师眼眶有些湿润,“大王,老道我无能啊!如今山寨覆灭在即,大嫂和小姐我保不住,兄弟们我也保不住,如今只能以死给你报仇雪恨,给大嫂和大小姐争取点时间了。”
“哎,老道我不怕死,关键是你我君臣昔日的理想,再也无法实现了。”
“鞑子暴虐,百姓没有活路,即便是有活路,在人家异族的铁蹄下做狗又有什么意思?”
“希望有后来之人,继承遗志,推翻伪乾,再造大汉吧。”
说到伤心处,老军师竟然涕泪横流,不停地用手锤击自己的胸膛。
萧凡眼珠子都有些发酸。
说实话,根据原主的记忆来讲,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是鞑子做皇庭,还是汉人做皇庭,都感官上没啥区别。
大家之所以造反,也不是因为朝廷主事人是草原人,而是因为吃不起饭了。
像是军师这般人物,确实少见。
萧凡隐去身形,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萧凡本人已经疲惫不堪,跟董大力等人稍作交代,便沉沉地睡去。
翌日,天刚微微发亮。
萧凡的耳朵能够过滤山寨百姓,以及喽啰兵的哀嚎声,却无法过滤激烈的拍门声。
萧凡拿起刀,走了出来,发现竟然是讨厌嫌的三当家。
“萧凡,今日与官兵和谈伏击,你要听我指挥,你等下安排好你的人,全都带上。”
语气中,带着一副命令的口吻。
不待萧凡开口,身边儿的董大力,便在耳边低声道,“今日一早,这厮便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凡是咱们山寨精壮的汉子,他都喊了一个遍,但是没有人鸟他。”
“大家都私下说,咱们白虎山,除了大当家之外,所有有种的男人都死了,现在剩下的都是废物。”
萧凡听完想笑,他看了看各家各户的寨子里的百姓,以及山寨的喽啰兵。
此时一个个眼神躲闪怯弱,完全没有了跟官兵对抗的勇气。
“萧凡,老子给你说话呢!”三当家恼火地说道。
先不说萧凡身上,有军师的命令。
即便是没有,萧凡也不会鸟他。
当下蹲下身子,收拾靴子,将一把匕首插进去,很是直白地回绝道,“让你指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反正谈判军师进行,我们做伏兵,到底怎么杀,各凭本事!”
底下人闻言,也纷纷附和萧凡。
“对啊,三哥,反正军师说了,谈判他来,我们负责伏击,大家各凭本事呗。”昨日被夜袭,陈六自杀式报复之后,军师给大家开会的内容,底下人基本上也都知道了。
“我们又不是官兵,自由习惯了,有了统一指挥反而施展不开!再说了,三当家,你也没有指挥大家伙作战的经验啊?”
“混账!还有没有尊卑!我将你们集中起来,统一管理,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还不是为了驱逐官兵?”
“你们都是咱们山寨最后的精华了,遇到困难,不想着合兵一处,将打一家,总是抱着各自为战的心思怎么能行?”
“尤其是你,萧凡,你别以为你曾经是大哥的护卫,就有什么特殊之处,我跟二哥是此战的负责人,你必须听从调遣。”
三当家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将矛头直指萧凡。
在他看来,现在的萧凡,就是个刺头,只要降服了他,别人自然而然的就听话了。
“萧凡,我以三当家的身份命来你,必须听从调遣!不然我现在就命人斩杀了你!”
“现在是山寨的危急时刻,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共同对抗鞑子!”
“谁敢再不听号令,我现在就要施行家法!”
三当家直接拿出了他三当家的身份和家法。
白虎山家法严苛,喽啰兵和其他山寨的百姓,都敢怒不敢言。
他们不是不想听号令,而是三当家昨夜的表现,太拉胯了,大家信不过。
可大当家的刚死,大家还没有忘记山寨的规矩,不敢违背。
别看三当家在官兵面前表现得那么拉胯,可由于他是三当家,手下有不少嫡系人马,而且平日里在山寨里作威作福久了,大家都不敢招惹他。
但大家都觉得,跟着三当家混,没有好下场。
可大家默不作声,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
不少人希望萧凡站出来,继续跟之前一样顶三当家,甚至最好掏出刀子,顶住三当家的嗓子眼,让他滚蛋。
这样,大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各自为战了。
如果能跟官兵拼,就拼。
万一能混上大当家,取大小姐,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但如果拼不过,没有人在上面瞎指挥,也方便他们逃跑。
萧凡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里,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心中很是鄙夷他们。
同时也为大当家和军师的付出,感觉到不值。
大哥之前面对朝廷的进攻,好几次都能大胜的,就是因为这些人太过于怯弱,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才让官兵成功退走的。
不过,跟这些人一样,让他忍气吞声,将性命交给一个废物,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于是,萧凡这一次准备直接跟三当家撕破脸。
他仔细地巡视了一圈,这些被三当家威胁听话的人,基本上都是山寨里没有根基,没有后台的寻常人,亦或是喽啰兵。
而那些刺头,亦或是二当家的手下,直接被他忽视了。
于是萧凡直接开口道,“第一,我不会听,我手下败将的命令,如果你想指挥我可以,现在跟我打一架,能赢我,我就听你的。第二,你既然想统领大家伙,为什么只寻我们,是不是觉得被你叫到的,都是些好捏的软柿子?”
“山寨里,真正能打的,你怎么不去找?你看看看大门的秦大爷,都多大年纪了,你还让他跟着你伏击官兵?你于心何忍啊你?他这个年纪,喊两嗓子,门牙都得掉两颗。”
“怎么,你是不是跟咱们山寨的狠人不敢开口吗?怕他们跟我一样,拿刀子扎你?”
众人听萧凡这么一说,纷纷满意的点头。
“萧凡这孩子人真善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他要是死了,我一定给他烧纸钱!”
“就是!凭什么只找我们!有本事找二当家的人!找咱们山寨的刺头啊!”
萧凡说的那些刺头,大家都清楚。
比如说,山寨的几个吃闲饭的迎门梁,一般只有啃硬骨头,充当先锋的时候才出手,平日就在山寨里打熬武艺,连人都不怎么搭理。
这几个迎门梁,也是自成一派,大哥死后连丧礼都没去,萧凡估摸着,人家早就准备下山逃命去了。
再说军师,当初大王造反的领路人,手底下有十几个亲信,这十几个亲信也很能打,结果三当家连人家的门都不敢进。
萧凡直接当众戳穿了三当家欺软怕硬的本质,直接让三当家怒了。
山寨里,他没找的人很多,二当家那边儿的就别提了,老二能提着斧子跟他拼命。
至于其他几个狠辣的角色,他也不敢。
人家不光不会鸟他,还会直接动手。
之前大哥在的时候,还能压制那些人,现在大哥不在了,自己又在萧凡面前丢了面子,人家就当他是个屁。
他之所以来找萧凡,觉得跟萧凡一起做护卫的陈六他们那些人,昨夜都死了。
面对自己的压迫,萧凡肯定能低头。
谁曾想到,结果萧凡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而且看架势,自己敢再多说两句,萧凡就能跟之前一样干自己。
三当家觉得丢了面子,干脆地直接敲响铜锣。
在山寨里大喊一气,“击退官兵是为了山寨的每一个人,某些人为了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完全不服从山寨的安排!”
“这些人是山寨的叛徒,是害群之马!”
“萧凡,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安排,你便等我胜利归来,对你执行家法吧!”
“还有,身为三当家的我,对山寨的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只是有些人还没来得及通知罢了,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如果有人敢再胡说八道,我就动刀了。”
三当家敲锣打鼓,喊了一阵,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越描越黑。
说到最后,山寨里看热闹的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也有些胆子小的喽啰兵和山寨百姓,拿着武器,加入了三当家的队伍。
但萧凡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先不说,他想对自己执行家法,也弄不过自己。
就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山寨根本活不过今天的。
聪明人都在琢磨跑路,甚至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山寨完了。
只是他们不愿意相信,觉得离开了山寨也没有活路,在疯狂地自欺欺人罢了。
站前不仅二当家和三当家要归拢人手,归拢完毕之后,还要聚集在一起,重新确认一下情况。
就在萧凡,准备去聚义大厅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片甲叶子晃动的声音。
萧凡扭头望去,竟然是迎门梁他们来了。
迎门梁之中,领头人叫项充,此人之前就在附近一座山寨做专门抓肉票的头目,使得一面铁盾,力大如牛,但性如烈火,除了大当家谁都不服。
他身后跟着七条彪形大汉,人人一脸的凶悍气息,一经出场,便对拦路的土匪推推搡搡,一脸的不屑。
昨日大当家的灵堂,他们连来都没来,让萧凡很是失望。
军师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到是迎门梁,连忙迎了上去,“原来是项充兄弟,没想到你们终于想通了?”
项充瓮声瓮气道,“军师,我们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为大当家的报仇,我为何不来?”
他扭头看了看山寨的惨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问道,“昨日我等吃酒,不省人事,你们是怎么度过去的?”
军师洒泪不语,倒是二当家道,“昨夜军师跳上房屋,鼓舞士气,击溃了官兵。不过咱们的山寨被毁成了这个样子。”
二当家话音落下,这时迎门梁手下一员悍匪,唤作陈有银,露出些许笑容,“无非小挫而已,咱们白虎山可没输给过官兵。”
项充昨日跟二当家他们一样吃酒误事,却没有丝毫负罪感,反而详细问了一番昨日的经过。
听闻萧凡,竟然领着几个牢中人物,便一连杀了将近十名鞑子,倒是有些意外,凶悍的目光中在萧凡以及身后众人转了转,语气中多了一丝温和,“没想到大当家死后,山里还有人物。”
军师的语气略有得意,“你们兄弟几个当初是我引荐上山,而萧凡这小子,当初身陷重围,不也是我建议大当家救他的吗?”
项充点点头,走到萧凡近前,“小子,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便自顾跟军师去了聚义大厅。
不远处的三当家见萧凡竟然得了项充得欣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接着萧凡便感觉十几道挑衅的目光向自己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