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绣卷：双世书 第87章 黑潮将至

子时三刻，钱塘江口的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水汽，吹得军港旌旗猎猎作响。

沈惜棠站在码头石阶上，指尖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芒，针尖微微颤动，指向江心——那里，黑潮正无声涌动。

萧珩披甲佩剑，身后是郑大猷调拨的三十名精锐水师，人人腰悬水囊，囊中盛满硝石粉。

老许蹲在岸边，将一根浸了硫磺的麻绳沉入水中，绳头甫一触水，便“嗤”地腾起一缕青烟。

“黑潮已至。”他嗓音沙哑，“再过一个时辰，潮水便会与黑潮相激，届时海底的玄铁火雷……”

话音未落，远处江面突然炸开一道火光，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如赤蛇破水，转瞬即逝。林七握紧刀柄，低声道：“有人在试爆！”

沈惜棠猛地抬头：“高丽商船在哪？”

周师爷展开海图，指尖点向军器监码头下游的一处暗湾：“‘海东号’申时靠岸，但巡检司的记录上，它载的是……瓷器。”

萧珩冷笑：“瓷器可不会炸出火龙。”他一挥手，水师精锐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沿江岸潜行，另一队登上快舟，借着夜色向暗湾逼近。

沈惜棠却站在原地未动，银针在掌心飞速旋转，最终指向地下。

“不对。”她突然蹲下身，将耳朵贴向青石板，“下面有声音……是流水声！”

老许脸色骤变，抄起铁锹撬开石板，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石板下竟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暗渠，黑黢黢的水流中漂浮着油花，水面上还散落着几片未燃尽的磁玉碎片。

“是引火渠！”周师爷声音发颤，“他们将黑潮水引入地下，直通军械库……这是要炸毁整座军港！”

萧珩当机立断：“林七，带人截断暗渠！其余人随我去‘海东号’！”

暗湾处，高丽商船“海东号”静静停泊，甲板上空无一人，唯有船舱缝隙间透出微弱的灯光。

沈惜棠借萧珩之力跃上船舷，银针刚探入舱门，针尖便“啪”地折断——舱内磁场极强，显然堆满了磁玉制成的火器。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弓弦轻响。萧珩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劈落暗箭，却见船舱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人，黑袍玉冠，手中折扇轻摇，正是韩党余孽之首——赵汝淳。

“萧大人，沈姑娘。”他笑意温润，仿佛闲庭赏月，“潮信已至，何必徒劳？”

沈惜棠紧盯他扇骨上镶嵌的磁玉，恍然道：“是你改了我父亲的《海疆志》……那批玄铁火雷，本就是你们故意沉船的！”

赵汝淳轻笑：“沈明山不识时务，非要追查‘三司印’的去向。可他至死都不知道，那枚印鉴的真正用途……”

他忽然展开折扇，扇面竟是一张微缩海图，图上朱笔勾画之处，赫然是明日大潮时黑潮的流向！

萧珩剑锋直指赵汝淳咽喉：“你们与高丽勾结，想毁我朝水师？”

“勾结？”赵汝淳摇头，“我们不过各取所需。高丽要的是军械，而我们要的……”他目光陡然一厉，“是让这江南漕运，彻底葬身火海！”

话音未落，船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是暗渠中的黑潮水已涌入船舱！沈惜棠的银针疯狂震颤，舱内磁玉受黑潮激发，开始迸出细小的火花。

“走！”萧珩一把拽住沈惜棠跃向船外。几乎在同一瞬，整艘“海东号”轰然炸裂，火龙自船身腾空而起，赤浪掀天！

江岸上，林七带人拼命铲土堵塞暗渠，却仍有黑潮水不断渗出。老许将硝石粉撒入水中，勉强延缓了爆燃，但潮水已开始倒灌军械库。

沈惜棠望着江心越来越密集的火光，突然从怀中取出那枚磁玉匙：“玄铁畏磁玉，或许能镇住黑潮……”

萧珩夺过玉匙：“我去！”

“不行！”她死死攥住他的手腕，“磁玉遇黑潮即焚，你会——”

“沈惜棠。”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眼底映着漫天火光，“我是朝廷命官，护漕运、平海患，本就是我的职责。”

未等她回应，萧珩已纵身跃入江中。磁玉匙入水的刹那，江心骤然卷起一道漩涡，所有火光尽数被吸入涡心。

岸上众人屏息凝神，直到黑潮水渐渐恢复墨色，才爆发出欢呼。

然而沈惜棠的银针却仍指着江心，针尾剧烈颤抖——萧珩没有浮上来。

江面漩涡渐平，黑潮水退去后的月光惨白如霜。沈惜棠站在岸边，银针在掌心疯狂震颤，针尖直指江心——那里只剩一片死寂的墨色。

“大人……没上来。”林七嗓音嘶哑，手中长刀“当啷”坠地。

老许一把拽住要往江里跳的水师士兵：“别犯傻！黑潮虽退，水下暗流能绞碎骨头！”

他转头看向沈惜棠，却见女仵作已褪去外袍，正将磁玉罗盘的碎片用丝线缠在手腕上。

“沈姑娘！”周师爷急拦，“萧大人以命镇潮，你不能再——”

“他还没死。”沈惜棠打断道，指尖抚过银针上那缕微弱的脉动——这是父亲教她的“牵机术”。

磁玉同源者，生死可感。她将一枚硝石丸含在舌下，纵身跃入寒江。

冰冷的水流瞬间吞没所有声响。沈惜棠睁大眼睛，腕间罗盘碎片在黑暗中泛出幽蓝微光，指引她向江底潜去。

越往下，水流越湍急，无数磁玉碎屑如星子般悬浮水中，割得她手臂鲜血淋漓。

突然，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萧珩被卡在暗渠铁栅间，腰间玉带钩死死勾住栅栏，才没被暗流卷走。

沈惜棠奋力游近，却见他手中仍紧攥着那枚磁玉匙，掌心早已被灼得焦黑。

她扯动丝线想唤醒他，一缕血丝却从萧珩唇边浮起。沈惜棠心头剧震：是内伤！黑潮水压碎了他的脏腑！

腕间罗盘突然发烫，沈惜棠抬头，见上方水流开始诡异地旋转——第二波潮信要来了！

她拼命掰开铁栅，将萧珩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正要上浮，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缠住。

一根玄铁链。

链子另一端拴着半截沉船残骸，残骸舱门上，赫然烙着“三司印”的朱漆徽记！

岸上众人已点燃火把，将江面照得通明。老许突然指着某处大喊：“有动静！”

水面破开，沈惜棠拖着萧珩浮出，自己却因玄铁链的拖拽再次下沉。

林七甩出钩索缠住萧珩，周师爷却见沈惜棠摇了摇头，将一件东西抛上岸——那是半块烧焦的铜牌，上面“海东计划”四字依稀可辨。

“三司印在沉船里……”她最后的声音混着水沫，“韩党要炸的是……”

黑潮再次涌来，吞没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