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停禁区：社恐者的量子悼词 第11章 时间囚笼，冰冷凝视

扭曲入口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身体的不适感也逐渐消弭，但一种更为沉重、更为压抑的感觉却牢牢攫住了陶德舟的心脏。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仿佛胸腔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堵塞，呼吸变得沉重而艰难。冰冷，极致的冰冷，如同置身于极地冰川之中，又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这股寒意并非单纯的温度降低，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冷，瞬间穿透了他单薄的实验服，直刺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甚至渗透到灵魂深处。

陶德舟迟疑着，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彻底踏入了这片名为“悬停区”的未知领域。就在他的脚尖触及地面的一刹那，一股猛烈的失重感骤然爆发，如同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五脏六腑仿佛瞬间被抽离了身体，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向上抛起。他感觉自己像一片失去了重心的羽毛，在空中无助地飘荡，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能触碰到冰冷而空虚的空气。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上下颠倒，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翻转，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海漩涡，又像是被抛向了无垠的夜空，无所依傍，无所适从。

过了许久，那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才慢慢平息下来，周围的景象也逐渐稳定。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笼罩在诡异蓝紫色光晕中的奇异景象。那是一种令人不安的色彩，既不属于自然界，也不像是人造灯光，而是一种幽灵般的，带着阴森气息的薄雾，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让整个空间都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恐怖的面纱。蓝紫色的光晕模糊了视线，让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空气寒冷得近乎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碴，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呼吸道，让他的肺部感到一阵阵刺痛。

他迟缓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入口方向。那里，原本的通道入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单向透明墙壁，光滑如镜，冰冷如铁，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又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透过这面“镜子”，他能够模糊地看到墙外实验室的景象。实验室里一片混乱，灯光闪烁不定，警报声刺耳地鸣叫着，同事们的身影在“镜子”里如同默片般快速移动，他们张大嘴巴，挥舞着手臂，疯狂地呼喊着，脸上充满了恐慌和茫然，但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无法穿透这面奇异的墙壁，传入他的耳中。他试图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一般。他抬起手，想要触摸那面墙壁，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迟缓无比，像陷入了粘稠的液体之中，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吃力，缓慢，滞涩。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刻度，变得扭曲，错乱，不再是匀速流逝的河流，而是一团混乱无序的迷雾。

他这才开始仔细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超现实的巨大空间，一眼望不到边际，像是一个冰冷的档案馆，又像是一个深埋地下的巨型冷库。一排排金属柜整齐排列，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又像是沉默肃穆的墓碑，高耸入云，直插天际，一眼望不到尽头。金属柜表面泛着冰冷的光泽，在蓝紫色光晕的映照下，更显阴森可怖。空间异常安静，寂静得诡异，寂静得令人窒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被吸收，只剩下无边的沉默，和更加令人不安的寂静。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一下，沉闷而清晰地在耳边回响，如同来自地底深处的鼓点，敲击着他的耳膜，也敲击着他的神经。重力轻微到几乎消失，他试着迈开脚步，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像是在月球表面漫步，每一步都缺乏真实感，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仿佛踩在厚厚的棉花上，又像是行走在云端之上，虚幻而不真实。

陶德舟强压下内心的恐慌，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排金属柜。每个柜门上都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相纸泛黄，边缘已经微微卷起，带着旧照片特有的粗糙质感。照片上的人物面孔，他感觉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他放慢脚步，仔细辨认着每一张照片，想要从中找到一丝线索，一丝熟悉的痕迹。终于，当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张照片时，瞳孔骤然紧缩，震惊和寒意如同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爬满他的后背，让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照片上的人，竟然都是新闻里曾经铺天盖地报道过的新冠逝者！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如今却只剩下黑白照片上的冰冷轮廓。从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到正值壮年的青年才俊，各种年龄，各种身份，各种背景，但照片上所有人的眼神，却出奇的一致，空洞，麻木，死寂，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毫无光彩。

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蔓延至全身，陶德舟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指，正在抚摸着他的脊背。他感到一阵阵恶寒，胃部也开始痉挛，几乎要呕吐出来。为什么要把这些新冠逝者的照片贴在这里？这和实验室的暗物质研究又有什么关联？难道……一个极其可怕，极其荒谬，却又似乎呼之欲出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滋长，挥之不去，让他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靠近其中一个冰冷柜门的金属表面。金属表面出乎意料的冰冷，不是普通金属的冷硬质感，而是一种阴森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寒意，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川，又像是万年寒冰散发出的死亡气息，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适粘滞感，像皮肤不小心接触到了放置过久的冰块，湿冷，滑腻，仿佛柜子本身就是一个活物，正在贪婪地吸取他手上的温度，吸取他身体的热量，吸取他生命的力量。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柜门的一刹那，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从柜门内部隐隐传来。震动非常轻微，若有若无，如同极远处传来的低频嗡鸣，又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在发出微弱的鼾声，又像是心脏极其缓慢，极其沉闷的跳动。他的社恐体质，让他对周围环境中任何细微的异常信息都格外敏感，特别是这种细微的，常人极易忽略的波动。他能清晰地捕捉到这种震动，甚至能够感受到震动频率的细微变化，但理性却在疯狂尖叫，在歇斯底里地否定着他感知到的一切——冰冷的停尸柜里，怎么可能传来震动？这不科学，不合逻辑，不正常，甚至，不真实。这种震动，更像是某种活物，被囚禁在冰冷的金属柜体内，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绝望的呻吟，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痛苦，它的恐惧，它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