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皇上那边也是十分心累了。如今宫中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炼制邪药,连怪物都整出来了,叫他如何不心烦?
故而如懿中毒一事,也没了心情追根究底。当进忠一无所获的前来回禀时,他也没有太过责怪。
而葳蕤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一早就跪在雪中请罪。
说起来落州到底是她举荐入宫的,她得将这份苦肉计演下去,将落州彻底与自己撇清干系。
“皇上,嫔妾错了!嫔妾识人不清,胡乱举荐,酿成大错。嫔妾错了,请皇上恕罪!皇上——皇上——您就原谅嫔妾吧!”
进忠听到葳蕤的声音,赶着第一时间就提醒了皇上。
“皇上,穆贵妃因落太医那事还跪在外面请罪呢!”
“胡闹!外头冰天雪地的,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朕又没有怪她。
朕难道不知道此事与她无关吗?当初永琏生病,她费心费力,举荐了那个落州也是因为他有真本事。
此事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落州走了邪门歪道,自断前程!”
皇上大踏步走出殿外,如今外头飘雪,葳蕤也是真的跪的膝盖发寒,没一会就跪不下去了。
眼瞧着皇上迎面而来,她也就直接就势跌倒。这下可把皇上给心疼坏了,直接将人抱到殿内,亲手拿着汤婆子去暖她的膝盖。
“自己什么身子骨,你自己不清楚吗?朕看啊!朕就不应该管你,叫你爱跪,直接跪上一天一夜得了!”
“嫔妾举荐错了人,寝食难安,若不来请罪,如何对得起皇上的爱重!但是皇上您相信我,嫔妾并不知道他私下研究邪门东西,不然就算是给嫔妾一百个胆子,嫔妾也不敢叫他进宫。”
皇上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手下动作不停,亲手为她褪去湿了的鞋袜,等葳蕤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皇上,这使不得!”
“你也知道使不得!朕看你很有主意,一个看不住,也去学人家雪中罚跪了。你是好的不学,学坏的。这要因此寒气入体,生了病,看你怎么办!”
“哦!”
“哦?你还有意见了!”
说话间,底下的伺候的宫女已经捧来了新的鞋袜,这下葳蕤没敢再叫皇上动手,她自己穿戴整齐,随后糯糯的回道:
“嫔妾怎么可能会有意见?嫔妾不敢!”
“哟~你这话说出来谁信?大清第一巴图鲁有什么不敢?”
葳蕤哑了声,不再说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上今日有意呛她,像是吃了火药桶一般,沟通不了。
左右事儿办成了,细节不重要。
就是不知道如懿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倚仗的太医已经命绝,会是什么反应?
那滋味定是十分不好受的!
事实也确如葳蕤所料,如懿第一时间醒来后就是叫凌云彻去寻落州。
她十分担心龙嗣,虽说朱砂是按照严谨的剂量服用的,但到底事关她日后的指望,她不敢有半点马虎。
这落州也真是的,就不知道守在这儿随时待命。
她看她是有必要找个时间敲打敲打这些不带脑子当值的下人了。
有一个凌云彻那样的木讷脑袋,她已经够头疼了,如今落州可不能给她掉链子。
“这落太医也忒不靠谱了些,等本宫出去了,非要好好治他的罪。本宫先前是庶人,他冷落两分,本宫也就忍了。可如今本宫马上就要从冷宫中出去了,他居然还敢如此怠慢。”
凌云彻努了努嘴,不知道如何说,况且他只是一个冷宫侍卫,听到的消息并不全面。
只知道昨夜落太医喝了自己研制的药,当场丧命。
再多的,便打听不到了。
“凌云彻,本宫和你说话呢!你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本宫叫你去寻人,磨磨唧唧的,耽误了本宫腹中的龙胎可怎么是好?”
“如懿?你.......你怎么会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主子命令下人不都是这样吗?还有我马上就要从冷宫中出去了,你不要总是如懿如懿的叫,如果被别人听到了,连累我可怎么是好?”
她没有察觉自打皇上允许她出冷宫后,她整个人也就傲了起来,压根儿不再把凌云彻放在眼中。
如今不管是说话,行为举止,还是一个眼神都像是恩赐一般赏给凌云彻的。
往日柔情似水的模样不再,凌云彻也心中发苦,可他笨嘴拙舌,除了喝酒排解心绪,也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偏偏凌云彻也是个窝囊的,他不是看不出如懿的转变,只是装傻充愣,自欺欺人罢了!
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如懿肚中有他凌家的孩子,这是他家的香火,他也只能顺着了。
故而调整了一番情绪,细细说来。
“乌主儿,落太医........昨夜去了,若要请太医,只能找别人了。但太医们大多不愿意来冷宫,不如等你回了延禧宫再传太医。”
这一番话下来信息量太大,如懿都不知道自己要顾哪一头儿了。
最后她还是先问了自己称呼的问题。
什么乌主儿?
这么难听的称呼居然是叫她的?
她可是娴妃,这凌云彻居然连位份都叫不对!真是不堪大用的废物!
“乌主儿?凌云彻你叫本宫什么?本宫可是娴妃!”
语罢,她再次气血上涌,好似要将冷宫受过的一切都发泄出来一般。
“宫中人人都这么叫,我也是跟着别人学的。皇上在你昏迷时,确实恢复了你的嫔妃身份,也允许你住回延禧宫。只不过是以常在的身份,也并无封号,底下人只能喊你乌主儿。”
如懿再也忍不住,这则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费尽心思怀上了龙胎。
皇上居然只给她一个常在位分,连嫔位都不是!待孩子降生,她都无法自己抚养孩子!
皇上是疯了不成?这可是龙胎,是她与皇上青梅竹马爱情的结晶。
只有她的孩子配做太子,只有她的孩子配继承这江山。
什么常在?什么乌主儿?难道不该是位同副后的娴皇贵妃吗?
一定是凌云彻听错了。
一定是这狗奴才故意气她。
她几乎陷入疯癫,一巴掌就甩了过去。清脆的响声宛若炸雷在寂静的冷宫破屋中响起,良久她重新镇定下了,才后悔起来,她不该如此急色的。
这样显得她有些太忘恩负义了。
她强硬的扯出一抹微笑,瞧向凌云彻被自己打偏的脸,淡淡的开口道:
“凌云彻,对不起。本宫就是太生气了,可能是怀着孩子的缘故吧!这脾气总是身不由己,你不会怨怪本宫吧?”
凌云彻不答,他眼下窝窝囊囊的,如懿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没办法,如懿已经是娘娘了,他没有硬气的本钱,更不能向以往一样耍脸子了。
给一巴掌就挨着吧!总得也打不死人。
如懿瞧出他的不悦,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出:
“云彻,权当为了孩子。这个孩子可是你的,本宫也只有这样,才能与你拉开距离,不被旁人怀疑。”
“如懿,我知道的。其实这两日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我夜夜宿在一处,孩子也只能是我的。至于皇上来那次,就那么一次肯定不能成事。”
“你能自己想通就再好不过了,只是这孩子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本宫也只能让皇上认下他,你不会怪本宫吧!”
凌云彻喜出望外!如今孩子被皇上认下,若是男孩,将来就是皇子。
那岂不是以后皇上的后代里,都有他凌云彻的血脉了!
想想就兴奋,简直是光宗耀祖!
“如懿,孩子为重!我怎么会怪你呢!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叫我干什么都行。对了,你还难受吗?我这就去太医院找太医,你等着,乖乖等着,千万别乱动,等我回来!”
直到凌云彻兴奋的跑走,如懿才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苦思冥想一会后,才发觉自己是将落州给忘了。
这落州死不死倒是对她造成不了太大影响,反正她已经能从冷宫中出去了,心腹什么的,以后再培养就是了。
全然忘了之前拿人家当知己的事儿。
她只是心中生疑,为何落州死的会如此突然,在这背后有没有其他人的手笔?
落州在死之前,又有没有出卖她?
就这样庸人自扰般的想了一通后,她渐渐释怀。
反正她现在肚子里有孩子,有保命符。
哪怕落州嘴不严说了她什么坏话,她也可以抵死不认。
反正现在是死无对证。
“嗨~能伺候本宫一段时日也是他的福分,想来他走的也是十分体面,去了阴曹地府也不会被别人瞧不起了,这样便很好。”
语罢,她抚摸上自己的肚子。
如今刚刚怀孕,根本不可能显怀,她摸的也只是自己的赘肉罢了!
可她不觉得!她想她的孩子一定跟旁人的与众不同,生来健壮,将来一定是雄霸一方的人物。
越想越欢喜,她脸上洋溢起幸福的期待,口中喃喃着:
“孩子,你可千万得是个儿子,额娘就全靠你了,你可得争气!
千万是个儿子,千万是个儿子!
等你出生,额娘就给你讲墙头马上的故事,也会夺了皇后之位,为你铺路,叫你成为全天底下最尊贵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