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溅起层层水花。陌尚玉身着黑色锦袍,身姿笔挺地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坚毅的轮廓不断滑落,黑色锦袍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他面色铁青,眼神中透露出焦急与愤怒,身边的侍从举着伞试图为他遮挡风雨,却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拒绝。
“都给朕加快速度!”陌尚玉的声音在雨中格外响亮,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雨点疯狂落下,工部官员们狼狈不堪,却丝毫不敢懈怠,战战兢兢地簇拥着地形图,在雨中紧张地比划勘测着,雨水不断模糊他们的视线,可他们连擦拭的功夫都没有。
温镇川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望着那片坍塌的区域,满脸忧虑。
这时,一位工部官员小跑着来到温镇川身边,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奈,拱手道:“温大人,眼下情况紧急,皇上催着赶紧挖掘救人。
但您也清楚,这地下密室年久失修,又刚经历坍塌,我们实在拿捏不准此地还能否承受再次挖掘,就怕贸然行动引发二次坍塌,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还请温大人给拿个主意。”
温镇川眉头紧锁,微微叹了口气,指着地形图说道:“不瞒你说,我也正为此事忧心。这处地下密室,祖上曾用来珍藏前朝各代帝皇所赐的宝藏。后来咱们搬入新宅,宝物虽已迁移,但这密室年代太过久远,停用之后便无人修缮。如今又遭受长时间的风吹雨淋,结构怕是脆弱得很,贸然挖掘,确实风险极大。”
就在这时,身着黑色锦袍的陌尚玉大步走来,他浑身早已被雨水湿透,面色铁青,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愤怒。
听到他们的对话,陌尚玉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犹豫不决!不管有多大困难,你们都得给朕想办法尽快挖掘!里面困着的人耽搁不得!”
工部官员们吓得纷纷跪地,齐声应道:“皇上息怒,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温镇川赶忙拱手说道:“皇上,老臣明白事态紧急,只是这情况特殊,我们得谨慎行事,尽量降低风险,才能更好地救出被困之人。”
陌尚玉咬着牙,瞪着众人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要尽快打通通道,救出人来!若有半点闪失,你们都别想好过!”
陌尚玉则一直站在雨中,双眼紧紧盯着挖掘的方向,焦急与担忧在他心中翻涌。
温镇川与工部官员们领命后,丝毫不敢耽搁。温镇川当即起身,与众人围聚在泥泞的地面上,就着摇曳的火把光芒,仔细审视着已然泛潮的地形图。
他凭着记忆在图纸上比划,沉声道:\"从此处边缘入手。\"指尖落在一处角落,\"这里距离密室主体最远,或可避免二次坍塌。\"
一位工部侍郎抹去额间雨水,忧心忡忡道:\"温大人,此处土质松软,若遇暗流恐生变故。不如改从西侧......\"
\"不可!\"
陌尚玉的厉喝划破雨幕。他黑色锦袍已浸透雨水,却仍挺直脊背立于最前沿。那双素来沉静的眸子此刻燃着骇人的火光,指节因攥拳过紧而泛白。
\"每耽搁一刻,里面的人就多一分危险。\"声音里压着雷霆万钧,却又在提及\"里面的人\"时泄出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温镇川偷眼觑见陌尚玉这般情状,心头疑云密布。王嬷嬷与语缦烟怎会同时陷在废弃密室?皇上对此事知晓多少?种种疑问在喉间翻滚,却终究化作一声:
\"臣等必当竭尽全力。\"
工部众人见状再不敢多言。顷刻间,铁锹与镐头破开雨帘,在指定位置掘起第一抔湿土。
泥水飞溅间,有人高喊:\"小心土层位移!\"立即有工匠抱来支撑木桩,在挖掘处架起临时支护。
陌尚玉立于三步之外,任凭雨水顺着眉骨淌入衣领。他凝视着不断加深的坑洞,恍惚看见语缦烟素日浅笑的模样。
\"再快些。\"陌尚玉突然上前半步,玄色靴履陷入泥沼。随侍太监慌忙要撑伞,却被他挥手屏退。一滴雨水坠在他紧蹙的眉间,顺着鼻梁滑落,恰似一道未干的泪痕。
禁军们不敢怠慢,铁锹和镐头雨点般落下。工部侍郎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小心些!下面是空的!\"
突然,一名禁军惊呼:\"有水涌出来了!\"
陌尚玉瞳孔骤缩,一个箭步冲到洞口。浑浊的水正从缝隙中汩汩流出,夹杂着丝丝血色。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
\"烟儿!\"他竟不顾帝王威仪,跪在泥泞中对着洞口呼喊,\"坚持住!朕来救你了!\"
密道内,黑暗如浓稠的墨汁,将一切吞噬。冰冷刺骨的水不断上涨,仿佛一只无情的巨兽,正缓缓将语缦烟和王嬷嬷淹没。语缦烟的意识在这冰冷与绝望中逐渐变得模糊,她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冰块紧紧黏附,动弹不得。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好似穿透了层层迷雾,如此熟悉,却又仿佛来自无比遥远的地方,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缥缈之音。
“是...皇上?”
她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艰难地抬头,然而眼前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冰冷的水已经悄然漫过她的嘴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是她受伤后身体渗出的鲜血与水混合的味道,刺鼻而又令人绝望。
“苑儿姐别睡!”
王嬷嬷心急如焚,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顺着她那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入水中。
她拼尽全身力气,双手紧紧搂住语缦烟的肩膀,拼命将她的上身抬起,就怕那浑浊的水淹没她的鼻口。“苑儿姐,你醒醒啊!”王嬷嬷带着哭腔大喊,“你要是睡过去,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皇上就在外面!再坚持一下!你听,那外面的动静,肯定是皇上来救咱们了!苑儿姐,你可不能放弃啊!”
王嬷嬷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一边用颤抖的手轻轻拍打着语缦烟的脸。
“你想想,你要是就这么去了,皇上得多伤心啊!他那么着急赶来救你,你得为他争气啊!”
语缦烟听到王嬷嬷的呼喊,努力地想要睁大眼睛,试图抓住那一丝求生的希望。她的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一次次地合上。意识也在这不断的挣扎中,渐渐模糊,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难以自拔。
“奶娘……我……好累……”语缦烟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行,苑儿姐!你不能说累,不能放弃!”王嬷嬷心急如焚,“咱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出去就能见到皇上了!你要是走了,老奴也不活了!”王嬷嬷紧紧抱着语缦烟,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力量,留住她即将消逝的生命。
密道内的空气愈发稀薄,沉重的黑暗与冰冷的水,如同两座大山,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语缦烟的生命气息正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流逝。
就在她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头顶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刺目的光线如利剑般劈开黑暗,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烟儿!\"
那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瞬间穿透了她意识里的混沌迷雾。语缦烟用尽全身仅剩的一丝力气,努力聚焦视线,恍惚间,竟看到陌尚玉那张平日里永远从容淡定的脸上,此刻竟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与慌乱。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疯狂流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不顾一切的决然。只见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身姿矫健却又带着无尽焦急,不顾一切地朝着她的方向奋力游来。
\"皇上...危险...\"语缦烟想要大声警告他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坍塌,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在汹涌的水流声中,瞬间被淹没得无声无息。
陌尚玉迅速游到她身边,丝毫没有犹豫,上前便使出浑身力气,去推压在她身上的那沉重桌架。桌架仿佛扎根在水中一般,纹丝不动,但他没有放弃,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块肌肉都因用力而紧绷。
上方众人见状,纷纷焦急地呼喊:\"皇上,小心啊!皇上,危险,快回来!\"然而,此时的陌尚玉心中只有眼前奄奄一息的语缦烟,那些呼喊声在他耳中仿佛遥远的回响,全然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