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问道 第68章 冰牢深处与暗火涌动

蓝色的飞行器破开荒原上空浓稠的夜幕，速度快得惊人，呼啸着向远方的庇护所疾驰。舱内，辰阳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担架上，冰冷、坚固的金属框架束缚着他，腕间的能量抑制锁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如同无形的枷锁。战甲队员没有交谈，他们的蓝色目镜冷漠地扫过辰阳扭曲的面容和身上依然不安分的能量波动，仿佛在看一个待处理的样本。

辰阳的意识在深渊中沉浮。镇定剂和能量抑制锁强行压制着他体内的狂暴能量，但也同时将他推向了更深的虚弱。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被巨浪反复撕扯的孤舟，体内金丹的裂痕如同即将崩塌的山体，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神魂被撕裂的剧痛。灰紫色的崩坏烙印像是有生命的毒蛇，在他经脉和血肉中肆意游走，所过之处皆是溃败与死亡的气息。

然而，最让他痛苦、也最奇异的，是金丹旁那颗新生的核心光点——冰魂吞灵体。它在镇定剂的压制下显得晦暗许多，但其内在那种强烈的吞噬**并未减弱，反而被那种冰冷的药剂刺激得更加活跃。它仍在努力吞噬周围的混乱能量，包括崩坏烙印溢出的死亡气息，甚至连体外能量抑制锁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也被它一丝丝地强行掠夺！

这种掠夺本应带来力量，但在辰阳此刻濒死的身体中，却成了另一种折磨。冰魂吞灵体的吞噬是野蛮无序的，它不炼化，只堆砌，巨大的能量在它内部混乱翻涌，随时可能失控。这股力量与崩坏烙印的冲突，与他破碎的金丹和神魂的脆弱，共同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濒临炸裂的死亡旋涡。

“呃……嗬……”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呻吟，辰阳在担架上微微弓起身体，试图挣脱那种被撕扯的感觉，但金属束缚纹丝不动。他的意识努力向内收缩，试图理解这股新生的恐怖力量。

冰魂吞灵体……它仿佛是一个纯粹的“饥饿”意志，对一切负面、混乱、甚至强大的能量都怀着近乎疯狂的渴望。它吞噬崩坏，吞噬扭曲，吞噬一切不属于“生机”范畴的力量。它似乎天生就是这些力量的克星，但它自身的运作方式又是如此原始和危险，对宿主毫无怜悯。

就在这时，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暖流，从辰阳指尖佩戴的枯木戒上传来。那枚其貌不扬的戒指，在庇护所精密的能量扫描下，或许被当成了某种无害的古物，能量抑制锁似乎也未能完全压制它。此刻，这丝暖流如同暗夜中的一缕烛光，艰难地渗透进辰阳冰冷混乱的体内。

它没有带来治愈的力量，也没有增强辰阳的法力，但它带来了一种……稳定。如同在狂暴的洪流中投下了一块定海神针，虽然无法阻止洪流本身，却能让洪流中的某些部分不再那么混乱无序。这丝暖流与冰魂吞灵体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原本野蛮粗暴的吞噬，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微不可察地有了一丝方向性。

辰阳的神魂捕捉到了这一点。在无边的痛苦和混沌中，枯木戒的这丝微弱影响，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知道这是枯木戒残存的器灵意识在帮忙，还是戒指本身的某种特性被激发，但他本能地循着这丝引导，将意识集中到冰魂吞灵体的吞噬上。

并非去增强吞噬，而是去引导。引导它优先吞噬崩坏烙印的力量！崩坏烙印是侵蚀、是衰败，是与冰魂吞灵体同源却又敌对的力量。他要让冰魂吞灵体成为清理他体内崩坏的武器，哪怕这种清理的过程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痛苦。

这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尝试。冰魂吞灵体本就不稳定，如果吞噬过快或过猛，随时可能导致自身或辰阳身体的崩解。崩坏烙印更是顽固不化，每一次被吞噬都会试图反扑，引发更加剧烈的能量震荡。辰阳必须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如同走钢丝般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用枯木戒的微弱影响作为引导，让冰魂吞灵体一点点蚕食崩坏烙印的力量。

痛苦潮水般涌来，但这次，在痛苦之下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掌控感”。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体内力量的撕扯，而是成为了一个岌岌可危的指挥者，在指挥两支随时可能同归于尽的军队互相厮杀。

飞行器降落了。没有停在宽阔的机坪，而是直接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戒备森严的地下入口。金属门无声滑开，飞行器平稳地驶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血月，只有冰冷纯粹的白色光源，将一切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和金属气味。走廊笔直，墙壁光滑，偶尔有身穿白色制服、面容被口罩遮蔽的研究人员匆匆走过，他们的眼神冷淡而匆忙。这里的氛围与荒原的蛮荒完全不同，是另一种极致的冰冷——理性、秩序、缺乏人情的冰冷。

辰阳被抬下飞行器，转移到一辆自动行驶的医疗推车上。推车在宽阔得不像地下的通道中前进，经过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门，每一扇门旁都有能量检测仪和全副武装的卫兵。森严的戒备程度，远超辰阳的想象。这里不是疗养院，更像是一个高度机密的实验室或收容所。

最终，推车停在一个标有“隔离研究单元A7”字样的房间前。金属门再次打开，内部是更加纯粹的白色，巨大的屏幕、复杂的仪器、伸缩自如的机械臂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房间中央是一个透明的、泛着微弱能量光晕的隔离舱。

辰阳被小心（或者说是机械地）抬进隔离舱内，固定好。更多的电极和传感器被连接到他身上，冰冷的药剂再次被注入，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被完全剥离，只剩下痛苦和一丝不甘。隔离舱关闭，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能量光晕随即加强，将他彻底笼罩。

舱外，几名研究人员围拢过来，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和数据。

“目标生命体征已稳定在极低水平，体内高能反应源被隔离舱能量场抑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厚重眼镜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声音平平板板，“但内部冲突并未停止，崩坏衰变能量与未知吞噬能量依然在激烈对抗。宿主身体结构崩坏速度稍有减缓，但神魂损伤仍在加剧。”

“未知吞噬能量体，其性质与我们收集到的高阶扭曲实体残留物存在微弱关联，但结构更稳定、能量层级更高。”另一名研究员操作着屏幕，“这符合领队报告中的信息。它似乎在主动清理崩坏能量，但过程过于粗暴，正在杀死宿主。”

“它的吞噬似乎存在某种方向性？看这里的能量流向……并非完全无序。”第三名研究员指着屏幕上的能量流图，“像是有某种微弱的引导力。但探测不到引导源。”

“不必在意细节，”最初的研究员冷淡地说，“个体样本的死活不是主要目标。主要目标是解析这种未知吞噬能量的结构与机制，以及它与崩坏能量的相互作用。这可能为我们对抗扭曲异变提供全新的思路。他的身体和神魂，只是承载这种机制的容器。”

“接下来，准备进行诱导性扫描和能量场刺激实验。先注入低浓度崩坏模拟液，观察吞噬能量的反应。如果反应良好，逐步提高剂量，观察其极限承载能力和转化效率。”

“但他的生命体征……”

“不惜一切代价，维持容器的基本活性。”研究员的语气不容置疑，“但任何可能干扰我们解析过程的因素，都必须排除。包括他自身的意识反抗。必要时，可以考虑进行神魂抑制处理。”

冰冷、残酷的话语，虽然微弱，却透过能量场一丝丝地渗透到辰阳残存的意识中。他听不懂那些专业的术语，但他听懂了其中的冰冷与无情——他在这里不是病人，而是容器，是样本。他们的“治疗”，是以他的身体和神魂为代价进行的实验。

那一刻，强烈的恐惧与愤怒如同火花般在他濒死的意识深处炸开。不！他绝不能成为任人宰割的工具！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要守护的人，还有要报的仇！

枯木戒的微弱暖流似乎感受到了他这份极致的不甘与求生欲，变得稍微强烈了一丝。冰魂吞灵体也仿佛被他澎湃的情绪所刺激，发出一种更加饥渴的律动。在这一刻，辰阳的神魂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强行与冰魂吞灵体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痛！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了全身，仿佛将他仅剩的意识撕成碎片。那是吞噬力量反噬带来的折磨。但他咬牙坚持，强行将那一丝枯木戒带来的“稳定”感注入其中，引导、再引导！

吞噬吧！吞噬那些崩坏！吞噬这些冰冷的能量场！变得更强！活下去！

隔离舱内的能量光晕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屏幕上的某些曲线出现了轻微的异常跳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研究人员并未察觉这瞬间的挣扎，他们正专注于调整仪器，准备开始他们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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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庇护所外围指定的安置区域。

卡拉部族的族人们如同迷失的羔羊，站在一块用能量栅栏临时围起的空地上。血月依然高悬，但在庇护所高墙投下的巨大阴影下，显得格外渺茫。他们已经被庇护所的队员进行了初步的检测和信息登记。检测的过程简单粗暴，一道能量光束扫过身体，屏幕上显示出污染等级。少数几名污染度较高的族人被面无表情的队员带走，去向不明，引发了族人们的低声哭泣和担忧。

奥伦长老佝偻着身体，站在队伍的前面，他的老眼望着那些被带走的族人，又望向庇护所高墙内灯火辉煌的区域，心中五味杂陈。他们得救了，但这种拯救，是如此的冰冷和有代价。

“都安静！”一个穿着制服、但没有战甲的庇护所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语气带着不耐烦，“你们将暂时被安置在这里。明天会有专人来给你们讲解庇护所的规章制度和工作安排。记住，这里不是荒原，有规矩，有秩序。任何违反者，都将被驱逐，甚至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他简单说完，便转身离去，仿佛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族人们面面相觑，茫然无措。他们离开了危险的荒原，来到了所谓的“庇护所”，但迎接他们的并非温暖的家园，而是冰冷的规则、未知的命运，以及对被分离族人的担忧。

奥奇走到奥伦长老身边，低声问道：“长老，库玛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他们……他们不会有事吧？”

奥伦长老叹了口气，拍了拍奥奇的肩膀，声音沙哑：“我不知道……庇护所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希望……希望他们只是去接受净化。”

伊娜看着远方辰阳乘坐的飞行器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不安。辰阳大人被带走了，去那个什么“研究院”。听那些人冰冷的语气，那地方听起来就不像是治病救人之地。辰阳大人救了他们，他身上的伤势又那么严重，庇护所真的会尽力救治他吗？还是会将他看作……看作怪物一样进行研究？

恐惧、希望、担忧、迷茫，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笼罩着刚刚逃离兽潮的卡拉部族。他们踏入了庇护所的世界，却发现这个世界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更不近人情。他们未来将如何生存？如何适应这里的生活？那些被带走的族人命运如何？以及最重要的——在那个冰冷的“研究院”里，辰阳大人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

血月的光辉被高墙遮蔽，取而代之的是庇护所冷淡的人造灯光。卡拉部族的人们在光芒下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他们的未来，如同这片临时的安置区一样，充满了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