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
影五仔细地帮念小六掖好被角,又转头对老大夫叮嘱:“这位是公主殿下特意关照的,您多费心。”
老大夫连连点头,捧着药箱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刚刚可是看到了魏相跪在医馆里瑟瑟发抖。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些人不是他能得罪的。
念小六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
一时之间,念小六还有些想念那小丫头。
说来也奇怪,明明相识不过半日,可是那抹粉色的小身影就似乎在心里扎根了似的。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
“唔...”
他下意识捂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虫…
好多虫…
他看到了好多密密麻麻的虫子他在身上爬行啃咬…
念小六头痛欲裂,可当他想要抓住这些片段时,它们又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溜走了。
“公子可是不适?”影五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念小六摇摇头,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无碍...只是有些头疼。”
影五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您且安心休养,公主交代了,要照顾好你。”
念小六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他轻啜着温水,努力忽略脑海中那些飘忽不定的记忆碎片。
镇国公府。
后花园竹影婆娑。
谢镇安——谢老爷子正瘫在藤编摇椅上晃悠,脚边趴着只打盹的大黄狗。
而他身旁的石桌上摆着碟盐水毛豆,一小壶梨花白,简朴得不像个国公爷的做派。
“啧,美得很~”
老爷子眯着眼抿了口酒,突然手里一空。
“又偷喝!”
谢老太太提着酒壶,把酒壶放在身后,面色愠怒地瞧着谢镇安。
谢老爷子本想发作,可是一看来人,瞬间蔫了。
他讪讪地摸了个毛豆:“就尝个味儿...”
“昨儿灶台边,前儿葡萄架下。”
谢老太太掰着手指数落,“加上今儿,正好三回!”说着把酒壶往身后丫鬟手里一塞,“没收!”
谢老爷子: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求礼部侍郎那老头给自己的梨花白。
就这样被谢老太太给没收了!
老爷子委屈巴巴地缩回摇椅,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是瞧着谢老太太那愠怒的神情,只得乖乖躺回躺椅上。
心里却在盘算着下次在哪里偷喝酒。
谢老爷子:我忍!
谢老爷子往嘴里填了颗毛豆,又喂给旁边的大黄狗几颗毛豆。
他抚摸着大黄狗光滑的皮毛,眼底透着怀念。
大黄是谢婵及笄时从路边捡来的,可是如今陪自己的只有大黄了。
谢老爷子忽然叹道:“也不知婵儿近日如何了...”
这话让老太太红了眼眶。
她摩挲着腰间旧荷包,那是婵儿第一次绣荷包。
针脚歪歪扭扭绣着只丑鸭子。
不过谢老太太倒是十分爱惜,一直带在身上。
“不过好在找着外孙女了...那小丫头,在外也是受了许多苦..\"
说着说着,谢老夫人又掉下几滴泪,然后突然掩唇咳嗽起来。
“你看看你!”
谢镇安急得从躺椅上弹起来,连带着脚边的大黄狗也一骨碌爬起来。
“整天盯着我少喝酒,自己倒咳成这样!”
老夫人摆摆手:“老毛病了...”
话音未落,谢老太太突然拧住老爷子的耳朵,“好啊!学会顶嘴了?”
“哎哟哟——”
曾经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国公,此刻歪着脑袋直讨饶。
“夫人轻点!耳朵要掉了!”
一旁浇菜的小丫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谁能想到呢?
当年单枪匹马闯敌营的煞神,如今被自家夫人揪着耳朵满院子跑。
“错啦!”
“老爷!夫人!”
一名小厮慌慌张张冲进后院,差点踩到晒太阳的大黄狗。
大黄狗扭了扭屁股,然后换个方向继续睡。
谢老爷子慢悠悠躺回摇椅:“说过多少回,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
“急急慌慌做事哪里有半点镇国公府的气度?”
“是、是谢将军带着小小姐往府里来了!”
小厮喘着粗气:“车驾已到巷口!”
“咔嚓。”
老爷子咬碎了嘴里的糖。
“我的乖乖...”
谢镇安一骨碌爬起来,差点带翻躺椅。
“快!快把我那坛埋了二十年的女儿红挖出来!”
“今天我要好好庆祝庆祝!”
谢老太太已经疾步往府外走,半路又折回来,一把揪住老爷子的衣领:
“先把你这身酒气的衣服换了!别熏着我外孙女!”
谢老爷子头如捣蒜,讪笑道:“那夫人先去,我先去换了这身酒气衣服。”
谢老太太这才点点头,然后着急忙乎地带着一众丫鬟去府前迎接谢俞和念宝。
葡萄架下,大黄狗困惑地看着突然忙碌起来的院落。
丫鬟们抱着新摘的月季跑来跑去,小厮们手忙脚乱地撤换茶点。
而老爷子偷偷溜到葡萄架下,扒拉出一坛私藏的老酒...
马车上。
念宝坐在马车软垫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得十分兴奋。
谢俞看着眼前的兴高采烈小丫头,不禁哑然失笑。
看到这丫头,想必老两口也能高兴起来。
此刻念宝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匣子。
里面是她刚刚给外祖父母买的礼物。
就是…不知道外祖父母会不会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