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之后,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杀你!”黎乔像盯着某种散发恶臭的死物一般,冷冷开口。
眼中迸射出的恨意与杀机,让李七正打算褪下他裤子的手蓦然顿住。
而后又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笑的发狂
“你打听打听,我李七是被吓大的?我告诉你黎乔,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钟,你都注定是我的,我可以绑你一辈子你信吗?你要是听话,我可以给你功名利禄,带你游山玩水。你不听话,我就把你锁在我的小黑屋里,让你永远不见天日。这个世界偶尔少一个人,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李七说这些话不假,他确实有这些能耐与手段。
他背负的人命债,恐怕连自己也难以尽数。
背地里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侵吞着他人的家业。
偏能在上流社会的宴厅中游走自如,尽享锦衣玉食,左右逢源,好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门外传来的骚动声吸引了李七的注意,
他透过窗口望去,只见一群身着笔挺黑色西装、颇具保镖风范的人整齐肃立。
为首的是一位派头十足、年过花甲的老爷子。
身穿一身中山装,双手负于身后,昂首而立。
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威严之气不怒自威,令人肃然起敬。
那老爷子正是李七前段时间费尽心机想要攀上关系的人。
他年轻时曾是一位军官,一路高升手握重权,在边城可谓是跺一跺脚,整个城市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然而,李七此刻却忘了,这位老爷子他姓关。
关老爷子身形稳如泰山。他缓缓开口,声音不急不缓:“李七,出来!”
李七诧异地瞥了黎乔一眼,迅速起身迎了出去。
脸上堆砌谄笑:“关老爷子,您看早知你来,我必然…”
关老爷子拂袖挥开,愠声道:“李七,你还有王法吗?”
李七眼神游移不定,双手局促地搓来搓去。
他深知自己这次要是惹恼了关老爷子,后果不堪设想,这辈子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
赶忙赔笑说:“您看您说哪的话呀,我这是遇到老朋友了,顺便叙叙旧。”
关朔此刻也急匆匆地赶到了,他喘着粗气,心急如焚地径直冲向门内。
这一路他仿佛死了一万次,每一秒钟都像把心放在热油锅里反复翻滚煎熬,直到他望见了黎乔。
他愣愣地坐在那里,瞳孔黯淡无神。涣散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的阻隔,却始终虚焦在半空。
此刻,关朔只感觉他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后脑。
他生平二十二载,从未有哪次比得上现在更令他如此揪心。
那是他的黎乔,他心尖上的黎乔。
他死死攥着拳头,连声音都在打颤,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百般委屈与愤怒尽数倾泻,最终化作一声嘶哑的嘶吼:“黎乔!”
黎乔木讷地回望他,目光穿过一排排闪着光晕的灯圈,望尽他眼底。
关朔再也控制不住,他发了疯般的冲了出去,将李七击倒在地。
拳拳击中要害,那眼神暴虐而狠戾。
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他的理智早已随着他的愤怒尽数崩散,他此刻就是要把李七弄死。
他伤害了他的宝贝黎乔,那是他宁愿不去面对一切,而再三为此妥协的黎乔,那就是他所有的底线。
哀嚎声尖锐而凄厉。每一声都伴随着痛苦的挣扎和无尽的哀求。
直至李七的声音渐渐沉寂,关朔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倒地,任凭旁人如何拖拽,都再无一丝反抗之力。
关老爷子脸色铁青,伸手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语调低沉却掷地有声:“外面世界待够了,想去里面蹲着了是吗?”
眼见关朔沉默不语,关老爷子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们年轻人那点破事我本不愿管的,都怪你爸非让你经商!要我说就该去参军,好好磨磨你这性子。平日挺沉稳一人,今儿个怎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见面了连声都不吱,还当我面耍横?等我找你爹好好说道说道,倒看看他把我的孙子带成什么样了!\"
关朔被人一左一右挟持着,低垂的脑袋下,旁人从正面仅能窥见到他高挺鼻尖的轻微翕动。
黎乔听到外面的骚动声,迅速扯了扯脸上的神色,快步走了出去
他对着老爷子恭敬地鞠了一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关爷爷。”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被打得血肉横飞的李七时,心中一阵惊骇。
老爷子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黎乔,冷着脸开口:“还算有个懂礼貌的!”
他心中暗忖,亲孙子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为了哪路神仙,如今见到真人,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不过是色字当头,蒙蔽了心窍!
若是这孩子心性纯良也就罢了,要是个心术不正之辈,他亲孙子将来可如何是好?这世间因**而起的祸事还少吗?
老爷子想到此处,脸色愈发阴沉,转而厉声对关朔呵斥道:“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去!”
关朔闻声猛地抬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老爷子素来雷厉风行,惯于发号施令。
他眉毛一横,不容置喙地喝道:\"轮不到你说不行!\"
又转过身,指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李七吩咐说:“把他抬局子里去!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他放出来!”
关朔忧心忡忡地瞥了黎乔一眼,声音紧绷着焦躁,脱口喊道:“爷爷!”
“闭嘴!胡安,你陪这小孩去医院。”关老爷大手一挥,随意点了个随从,就准备转身离去。
黎乔望向被众人围住却半步不肯挪动的关朔,语气诚恳地说道:\"不用麻烦关爷爷,我自己去就行了。”
说着向关朔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先跟老爷子走。
又转身面向关老爷子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关朔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头垂的更低,脸上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难以辨清。
黎乔并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到新家。
他洗完澡躲进被子里,心里恨不得把李七暴尸荒野三天三夜,甚至想过和李七同归于尽。
可是当他真正亲眼见到躺在地上跟死了没两样的李七时,并没有感到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而是突然想到李七的那句话:
这个世界偶尔少一个人,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他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是世间不止一个李七,也不止一个黎乔。
如果今天不是那通电话,没有关老爷子的及时救场,后果不堪设想。
他睡得并不安稳,惊醒时冷汗浸透全身。
发麻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屏幕,凌晨3点……
没关系的他想,他是黎乔,他信奉每一日的朝阳。
他恍惚间记起幼时偶遇的路边小黑猫,那双翠绿色眸子清澈如潭,脖颈上系着褪色的红项圈,可是它并没有家。
它总是用那脏兮兮的小爪子,翻找每一个可能藏着食物的垃圾桶。为此黎乔出门时,总会在兜里装一些吃食。
每次小黑猫都躲的老远,只等黎乔把食物放在地上走开,才肯凑过来吃。
只一次像是饿急了,见到黎乔就跑过来吃他放在地上的食物。黎乔以为小猫认识了他,伸手去摸,便是一条狰狞的血痕。
翠绿色的眸子,如今又出现在他的梦里。
第二天黎乔本想联系关朔,毕竟无论怎样都算是救命之恩,他理当说一声谢谢。
可是他却先一步接到了左晨赫的电话,左晨赫还是那副没个正形的老样子。
两人插科打诨闲聊了几句之后,左晨赫才告诉他关朔因为要处理家中事,并没来到岗,原因是关家老爷子与关父再度起了争执。
以左晨赫那习以为常的口吻中,不难听出这样的争吵在关家仿佛是稀松平常,屡见不鲜的事儿了。
左晨赫又问黎乔什么时候来上班,黎乔嘴上打着哈哈,内心却倍感迷茫。
像是他和关朔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
他甚至有些畏惧,
他不畏惧关朔,他畏惧的是爱情本身。
人无法克制念想,却能克制本身。
黎乔心不在焉地挂断电话,顺手给关朔传去简讯,只有两个字——谢谢。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关朔的手机在昨晚的混乱中已经粉身碎骨了。
关朔这边的问题还来不及解决,那边就闹得沸反盈天。
老爷子和关父吵架的原因也是想要他去参军。
关老爷子一辈子横刀立马,眼里从来揉不进半粒沙子。
平日里他最瞧不上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
那叫什么?万恶的资本主义!市侩又黑心。
可悲的是,他亲儿子就非走这条从商之路。
当年为这事儿,老爷子气得差点厥过去,跺着脚骂:“不管了,不管了!”
而今眼瞅着亲孙子又走了他爹的老路,老爷子心里头那个别扭劲儿,简直没法说。
尤其是瞧见他亲孙子为了某个人疯魔似的,老爷子恨不能拿根棍儿戳自己胸口,解解这憋闷气!
老爷子当年身陷家族联姻的桎梏,满脑子都是老一派的传统观念。
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成就一番伟业,怎能被区区一个情字所束缚,为一人而折腰?
在他看来,真正的人物,心中应当了无牵挂,空无一物。
唯有如此,方能行事自如,万事水到渠成。
关朔这边焦头烂额,耳边嗡嗡的尽是老爷子和父亲没完没了的争吵,闹得他耳根子一刻不得清净,活像有一群牛蝇在脑壳边乱窜。
但整颗心却好似张了翅膀一般,都飞去了黎乔那里。
现在要是能立刻见到他,参军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慧敏心疼地望着坐在一边,魂不守舍的关朔,一下子就来了火气。
她把茶碗往地上一摔,弄的动静不小:“吵什么?我的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谁也别想左右他!”
老爷子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你们就惯他,昨晚上要不是我拦着他都要闹出人命了。”
“他那三两下功夫也是您教的!”关父也不客气,直接回呛老爷子。
老爷子毕竟年岁已高,尽管身子骨还算硬朗,可在外边哪受过这等气。
当下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差点儿就晕厥过去。
关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爷子,赶紧给送医院去了。
这一天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刚处理完这边,那边又生出乱子,让关朔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趁小护士给老爷子检查的功夫,他爸在医院门口问他:“听你爷说你要给人打死了?因为啥呀?”
关朔眉心拧成疙瘩,心里跟塞了团乱麻似的。
怕实话说出来,他爸会对黎乔产生不存在的误会,又憋不住火气。
终是闷头呵出一句:“因为李七那个煞笔!”
关启仁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哼笑一声:“平时也不见你多管谁的闲事儿了,因为黎乔吧!”
那眼睛直直地盯着关朔,像两条激光射线。
关朔:“爸!你!”
“你这浑小子,到了我这还藏着掖着不肯说实话呢!”
关启人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关朔几下,言语间满是半嗔半责的意味。
关朔垂下眼睫不再回话。
关启仁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向关朔
“就你那点事,我心里明镜儿似的,赶紧给人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人家那宝贝儿子来我们这边受委屈了可怎么行,要是让你妈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
关朔意外地看了关启仁一眼,怔怔地接过手机按下号码。
短暂的等待后,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另一侧传来,他恍惚的思绪刹那归位。
黎乔:“喂?关叔叔?”
关朔:“是我。”
电话陷入漫长的静默,直到关朔几乎以为信号中断时,对方终于低低开口:“昨晚的事谢谢你啊。”
那语气说不上的疏淡,让关朔只觉得喉咙发涩。
他还在因为那天的事生气吗?
关朔问:“你搬家了?”
黎乔解释说:“嗯,那个房子不安全。你还好吗?”
关朔的鼻尖泛起酸意,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嗯,你呢?\"
黎乔:“我很好,不用担心。”
电话两端,一时陷入沉默。
他似乎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倾诉,却都像被堵在了喉咙口,无法说出。
他又不是铁做的,也会觉得受伤,也会怀疑,需要时间冷静思考,重新拼凑起那支离破碎的自尊。
回想起初见那日,父亲郑重其事地下达命令,要他去机场亲自接人。
第一眼见到他时,就丑的令关朔原地滞住。
在职场上的表现也是一言难尽,
要说他的真本事,那大概就是浑水摸鱼强词夺理的厉害。
时常气的关朔牙痒痒。
尽管他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唤自己一声“关总”,
却总是明目张胆地找茬,不是出言讽刺就是故意讨他生气。
但靠的极近时,总能嗅到他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木质檀香气息,却又不似展台上那些名贵香水般刻意。
总也不觉得,他的目光,追随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