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站在二楼通道,眯着眼俯视着底下每一个动作。
——十二万贷款,已经打给了佛山南成二手机市场,订下了两台成色尚可的富强注塑机,预计三天内运到。
——五万原料款,锁住了广塑公司的第二批AbS主料,料商今晚加班入账,后天发货。
——三万工资池,交到罗燕手上,临工实行“周结制”,每满七天立即发放,防止人员流失。
——小许和模具工坊对接,已经开了两套新bp机模具订单,要求十五天出首批样模。
车间里,老秦戴着头灯,带着阿忠和二胖拆三号、五号两台老注塑机,准备腾位置迎新机。
仓库区,小刘和新招的临工们搬空了西侧旧物料堆,刷白墙面,划出专门的原料卸货区。
办公室内,罗燕整理完全部采购与开支单据,一张张钉在白板上,清清楚楚,分毫必记。
上午九点多,罗燕匆匆推门进了办公室,手里还拿着刚挂断的电话。
“李哥,东泰那边来电话了,”她压低声音,“说今天要派何经理过来,现场复核产线。”
李向东微微挑眉,神情没什么波动,只淡淡道:“让小刘把车间通道打扫一遍,王哥带夜班组补干活痕迹,注塑区、老化区全清一遍。”
罗燕点头,马上转身去安排。
不到一个小时,厂区里已焕然一新。地面清扫过,设备擦得干干净净,工具挂在墙上排列整齐,连出入口的小宣传栏也重新钉平了。
十点整,一辆挂着粤牌的商务车缓缓驶入厂门。
前排下来了个穿白衬衫、戴细框眼镜的中年人,气质利落,走路带着军人式的直线感。
李向东迎上前,微微一笑:“何经理吧?欢迎,欢迎。”
何经理礼貌性点了点头,开门见山:“我们接到总部通知,要确认一下贵厂实际产能。”
李向东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现在就安排。”
一圈巡视下来,何经理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台机器、每条生产线,连操作工的穿戴、动作也一一细看。
到了注塑区,他忽然停下,指着刚开模的一台机器,问李向东:“能不能今天打几套样品?我们想看看实际出模效果。”
李向东点点头,干脆利落道:“可以马上打。”
他当即招呼小许:“三号、四号模具上料,调机出样!老秦盯温控,小许带人挑壳,几套精品!”
小许一声应下,飞奔下楼。
车间立刻动了起来,注塑机轰隆作响,新料快速倒入机台预热,操作工们神色紧张又兴奋。
何经理站在旁边,目光锐利地扫着每一个细节——人手、操作流程、设备响应。
不到二十分钟,第一批壳子脱模,老秦戴着手套,亲自检查壳体边缘有没有飞边、气泡,确认无误后,按流程送进老化测试房短测。
王哥和阿忠守在旁边,死死盯着表盘读数。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这套样品很快整理齐整,装进干净封袋,贴上编号标签。
李向东将样品袋亲自递给何经理,语气平稳而自信:“何经理,那好。”
何经理接过,点了点头。
“好,我带回去检测。”他笑着补了一句,“你们现场管控,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好。”
李向东拎着一份技改清单,穿梭在各个车间。
罗燕在后面飞快记着笔记,跟着安排细节:“料场那边,我去确认二批AbS料到货时间,稳住原料链。”
王哥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嘀咕:“李厂……订单还没落笔,咱就这么拼?”
仓库里,叉车轰鸣着清理通道;办公室灯火通宵不熄;老旧机台前,老秦戴着老花镜一点点敲记录。
直到凌晨,罗燕才回来,压低声音道:
“东泰总部回话了。样品通过了,合同明早传真。”
清晨六点,春雷厂的办公室里,灯光依然亮着。
罗燕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叠传真纸,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李哥!东泰的正式订单来了!”
李向东停下手中的笔,接过传真,扫了一眼上面工整醒目的条款:
【首批订单:bp机配件1500套,两周交付,单价明细见附表。】
字字清晰,盖着东泰总部的公章。
办公室里短暂地一片寂静,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下一秒,李向东将传真单往桌上一拍,声音掷地有声:
“全厂动员——今天起,转入三班倒!”
话音落下,王哥“哐”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咧着嘴笑:
“成了!李厂!”
老秦摘下帽子:“妈的,块熬到头了!”
罗燕哑声笑道:“首单开了,春雷站稳了!”
车间外,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厂房。
叉车轰鸣着驶过,新工人陆续到岗,注塑机重新点火,老化线嘶嘶作响——
春雷电子,第一次真正地,全力冲上了正轨。
春雷厂区的灯光昼夜不熄,像一只被迫全速奔跑的野兽。
车间内,注塑机一台台咬牙运转着,老化区、包装区、仓储线全部开动,三班倒的作息表密密麻麻贴满了整面墙。
每日交班记录上,产量数据不断刷新:
【日产:白班120套、晚班110套、夜班90套,总计320套。】
王哥戴着安全帽,在注塑区来回巡查,时不时低声嘶吼:
“慢一点!盯好模温!出错就返工,不准硬顶!”
老秦蹲在三号机旁边,眉头皱得死紧,耳朵贴在机器外壳上仔细听着。
“哒哒哒——”
金属摩擦声夹杂在轰鸣之中,刺得人耳膜生疼。
“李厂。”老秦直起身,满脸汗水,“三号机老响,估摸着主轴快顶不住了。撑是能撑,但得有人盯着,随时准备停。”
李向东穿着工装站在注塑区中央,听着周围机器轰鸣,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
新招的临工虽然已基本熟手,但动作依旧略显慌乱,几个年轻小伙子在搬运半成品时还不时磕碰模具,警示灯偶尔闪烁,让气氛绷得极紧。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车间天花板上斑驳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