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万家仓的想法,让焦韫自己也感到吃惊。
初心已改,那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呢?
万家仓从高楼落地的那一瞬,意识立即与身体决裂了。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达成哥哥的心愿。
哥哥的心愿如此简单,万家仓却让他极度失望。
虽然通过打拼,组建了自己的队伍,然后返乡与季划路麒麟合作,搞起了大项目;
虽然有了钱,在老家给哥哥建了一幢大房子,还找到了嫂子;
虽然还让哥哥坐镇项目部,给了他足够的权限,让他挣足了面子,找到了做人的尊严。
可哥哥依旧对读大学的事情念念不忘。他骨子里就是认为,上大学,才是真正的成功,才有荣光,挣再多的钱,也和靠养猪发大财的差不多,没有光环。
坠地的那一刻,生命不在了,意识却很清醒。人之将死,便想要弥补遗憾。
万家仓当时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能重新回到学校,一定会加倍努力,考上一所大学,哪怕是最末流的也行。
可偏偏相伴的还有一个小念头,那就是,校花学霸能不能主动找他说一句话?
整个高三,他都在暗恋,内心充满幻想,却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一直到高考结束,两个人也从未正面接触过一次,更没有单独说过一句话。
她本来就寡言少语,只专注于学习,全年级里面,只和邱月亲密无间。要真能发现她与男生交流的话,要么是曹宇轩,要么是路麒麟和季划。
毕竟,人是分阶层的,学生也一样。
在小地方,他们几个就已经算是上流社会了。
万家仓呢?成绩差,家境更糟糕,方方面面都不入流,当然融不进别人的圈子。
他和柳云溪还不一样,柳云溪打小还是个城里人,只是老妈生病,耗尽了家资。而他,根本就没存在过家资。
诡异的是,万家仓却不照镜子,冒天下之大不韪,悄悄关注上了校花。
高三下学期,他基本上是在幻想、自卑纠缠中度过的,成绩越来越差。分数下来时,他几乎没有查询的勇气,就收拾行李,铁了心去南边打工。
坠楼后的一大一小的念头,居然兑现了。
同时兑现的结果是什么?的确回到了高三时代,但身份呢,却是焦韫。
问题是,两种性别,两种人格,怎么能相容?如何能平衡共存?
正如乞丐与皇帝混为一体,不用想,就知道有多么撕裂。
开始还能清醒地明白自己的努力方向,可时间久了,焦韫的意识逐渐觉醒,逐渐占了上风。她要挤走万家仓的意识,做纯粹的自己。
更关键的是,通过第三种视角,万家仓的人性劣势一一浮现,他试图控制焦韫的思想,让焦韫接受他的存在。
焦韫便拼命反抗,力求与万家仓划清界限。
此时的焦韫,似乎已经忽略了万家仓的存在。
不管是季划,还是路麒麟,焦韫慢慢发现,他们都不是万家仓灌输的那种形象。
万家仓的意识里,坚定认为他们就是品行卑劣的纨绔子弟。还坚定地认为,就是他们俩害死了自己。
可重生后的焦韫,却觉察到了匪夷所思的问题——
他们三个人矛盾的焦点究竟什么,为何决裂,为何争执,万家仓原有的意识里面,根本不存在。
等于只告诉你结果,却将起因经过统统删除掉了。
万家仓为什么要删除?他在回避什么?
焦韫发觉到这一层之后,就开始重新审视万家仓了。她看不懂了虚无缥缈的曾经的自己。
疏远万家仓的时候,邱月却越来越多地占据了焦韫的思想空间。
原生的高三时代,邱月本来就是焦韫唯一的闺蜜。
她的回归,可能意味着焦韫彻底找回了属于她自己的一切。
焦韫还是忍不住找到了柳云溪,她坚信,从柳云溪的意识里,能找到十几年后的记忆片段,也只有这样,才能复盘坠楼真相,恢复被万家仓删除的东西。
柳云溪正准备出门,给街边的老爸送饭。焦韫就陪着她一起,往卤肉摊方向走。
柳家的卤肉摊就摆在建筑工地门口,每天晚上,大批的民工进进出出,切一盘猪头肉,要一捆啤酒,三五成堆,边喝边吹牛,既能打发无聊,又能消除劳苦。
工地上,有一个临时的搅拌站。那个年代,环保不严格,为了省钱,很多工地都是自建混凝土搅拌站。
送完饭,焦韫拉住柳云溪走近工地大门,她故意指着搅拌站的储料罐,问柳云溪:“那是装啥的,那么高啊?”
柳云溪看都不看一眼,立即回答:“里面装的是水泥啊,需要的时候,就泵出来,和砂石料混合,加上水搅拌,就是盖楼用的混凝土了。”
焦韫一脸的崇拜:“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柳云溪笑了:“来送饭的时候,就看到了,还是工人告诉我的。”
焦韫琢磨一阵子,又问:“将来能不能建一个很大的?搅拌好之后,专门卖给建筑工地,这样,工地上也干净了,还能省下不少人力。”
“也是哦,要不然,用不到混凝土的时候,这些搅拌工人闲着,也是浪费。”
焦韫提示:“这个想法,说不定是一个发展方向,有市场潜力吧。”
柳云溪摇头:“那是有钱人的想法,像我这样的,只能在搅拌站里打工。看那一大堆东西,要多大的本钱啊。”
焦韫继续引导:“你不是做过这样的梦了吗?接手了一家企业的那个梦,会不会就是搅拌站呢?”
柳云溪惊讶地望着焦韫:“是啊,可那是个噩梦啊,背了一身债,啥都没干成,惨不忍睹,所以这辈子,我才不去干那种蠢事呢。”
焦韫不敢多说什么了。她指着水泥储存罐:“那个东西真高,好像还有往上爬的梯子呢。”
柳云溪看看,浑身一激灵:“我有恐高症,爬上去不小心掉下来,就必死无疑了。”
说完就拉住焦韫往回赶。
焦韫坚信,柳云溪的未来记忆已经被接通。
有没有一种可能,通过什么办法,让她的记忆恢复完整?
焦韫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