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农门医女 第15章 暴雪归途

风雪越来越猛，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扑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韩牧野眯起眼睛，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袄，那是苏月禾亲手缝补过的，领口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药香。

\"再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了...\"他喃喃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撕碎。

右腿的旧伤在严寒中隐隐作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韩牧野咬紧牙关，拄着一根粗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雪已经没到小腿肚，每拔一次腿都要耗费巨大力气。

转过一处峭壁，他突然停住脚步，迅速蹲下身来。前方的林子里有火光闪动——三个披着褐色斗篷的人正举着火把在雪地里翻找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说话，但那柄明晃晃的长刀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又是搜山的...\"韩牧野心头一紧，悄无声息地退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他必须绕道了，虽然这会多花一个时辰，但总比撞上叛军强。

他摸了摸腰间的猎刀，确认它还在原位。这把刀跟随他多年，刀柄上缠着的皮绳已经被手掌磨得发亮。现在它不仅是狩猎工具，更是保护自己的最后依仗。

顾不得腿上的疼痛，韩牧野立刻改变路线，钻入一条几乎被积雪掩埋的兽道。这条小路极为隐蔽，是去年追踪一头受伤的麂子时发现的，连村里的老猎人都不知道。

兽道狭窄幽暗，两侧的荆棘不时勾住衣角。韩牧野不得不压低身子，像只雪豹般匍匐前进。膝盖很快被冰碴磨破，鲜血渗入雪地，留下淡淡的红痕。他抓起一把雪按在伤口上，冰冷的刺痛让头脑保持清醒。

\"月禾他们应该已经做好撤离准备了...\"韩牧野在心中盘算着。临行前他留下详细指示：若三日内不归，就沿着西北方向的小路转移到猎户们约定的备用聚集点。但现在叛军已经搜到这么高的位置，那条路还安全吗？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一阵狂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几乎把人吹倒。韩牧野不得不抱住一棵老松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风中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模糊的人声！

\"...这边...脚印...\"

韩牧野浑身绷紧，慢慢探头望去。约莫五十步外，一队披着白色伪装斗篷的士兵正沿着山脊搜索。他们的装束比之前看到的叛军精良得多，每人腰间都挂着同样的铜牌，在雪地中反射着冷光。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的搜索方式——呈扇形散开，每人间隔十步，像梳子一样梳理着每一寸土地。他瞬间紧觉道这是正规军的搜山战术，绝非普通流寇能做到的。

\"赤眉军...\"韩牧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缓缓抽出猎刀，用牙齿咬住刀背，空出双手攀上松树更高处。树顶的积雪簌簌落下，正好掩盖了他的踪迹。

士兵们经过树下时，一个年轻人突然停下，盯着雪地上的血迹：\"队长！快看这里有血！\"

韩牧野的肌肉瞬间绷紧。那是他刚才留下的血迹！

队长模样的壮汉蹲下查看，抓起一把染血的雪搓了搓：\"还是新鲜的。走不远，追！\"

韩牧野屏住呼吸，看着士兵们顺着血迹向东南方追去——那正好是他来时的方向。等最后一个士兵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他才敢慢慢滑下树干。

右腿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但他顾不上包扎。必须在士兵们发现血迹尽头空无一人前，赶到更安全的地方。

天色渐暗，风雪更急了。韩牧野的四肢已经冻得麻木，只能靠意志力机械地向前移动。有两次他差点滑下悬崖，全凭本能抓住突出的树根才捡回条命。

\"不能倒...不能倒...\"他反复默念着，眼前开始出现黑斑。恍惚间，苏月禾的面容浮现在风雪中，她嘴唇轻启，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幻象给了韩牧野最后的力量。他狠狠咬破舌尖，血腥味和剧痛让神智为之一清。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前，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密林——山洞就在林子深处！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是他在洞口设置的报警机关被触发了！

\"月禾！\"韩牧野顾不得隐藏，拔出短刀冲向山洞。腿上的伤仿佛不存在了，恐惧给了他最后的力量。

洞口的藤蔓被撕开一大片，雪地上布满杂乱的脚印。韩牧野的心沉到谷底，正要冲进去，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韩大哥？\"

苏月禾从洞旁的树丛中闪出，手中弓箭直指他的胸口。待看清来人，她手中的武器啪嗒掉在雪地上。

\"真的是你...\"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我们以为...\"

韩牧野想说什么，却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里。连日的奔波、严寒和失血终于击垮了这个铁打的汉子。在陷入黑暗前，他最后感受到的是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他，和一滴落在脸上的温热液体。

\"别哭...\"他想抬手擦去那滴泪，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牧野在一阵剧痛中恢复意识。有人正在处理他腿上的伤，动作轻柔却坚决。

\"嘶——\"他忍不住抽气。

\"忍着点。\"苏秀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伤口进了脏东西，必须清理干净。\"

韩牧野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洞内的兽皮铺上，腿上敷着气味刺鼻的药膏。小岩青蜷缩在旁边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热气，飘来浓浓的肉香。

\"叛军...\"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按回原处。

\"别动。\"苏月禾板着脸，眼中却满是担忧，\"伤口再裂开，就很难好了。\"

她从陶碗里舀起一勺热汤，小心吹凉后递到他唇边。汤是用山鸡和干蘑菇熬的，上面漂着几片野菜。韩牧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一口气喝完整碗，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

\"外面情况如何？\"苏秀才压低声音问。

韩牧野将所见所闻简要说明，隐去了亲眼目睹陈墨书被抓和李阿婆惨状的部分。但当说到赤眉军大营的规模时，老人的脸色还是变了。

\"五千人...\"苏秀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简，\"这莫不是要攻打玉兰县城。\"

\"看来是的，目前他们还在搜山，可能是探子在探路为大军摸清路线。\"韩牧野试图坐起来，被苏月禾瞪了一眼后只好乖乖躺着，\"今日遇到的已经是第三批了。我担心...\"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苏月禾打断他，指向洞角捆好的包袱，\"干粮、药物、御寒的皮毛，随时可以走。\"

韩牧野望向洞口。风雪依旧肆虐，这样的天气带老人孩子翻山越岭无异于自杀。但留在洞里，迟早会被发现...

\"再等一晚。\"他最终决定，\"若明早雪小了，我们就转移。若还这样...\"他顿了顿，\"我有个地方，连猎户都不知道。\"

苏月禾与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她转身去照顾灶火，背影瘦削却挺拔。韩牧野注意到她的衣裙下摆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絮的旧棉絮。

\"月禾。\"他轻声唤道，\"过来一下。\"

女子疑惑地走近，韩牧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他在村里废墟中捡到的木梳，虽然缺了几根齿，但还算完整。

\"给你的。\"他有些局促，\"看到它...就想起你。\"

木梳上还残留着焦痕，但已经被细心打磨过。苏月禾接过，指尖轻轻抚过梳齿，突然转身快步走到灶台前，肩膀微微发抖。

夜深了，风雪拍打洞口的藤蔓，发出沙沙的响声。韩牧野因腿伤发热，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轻轻为他更换额上的湿布。

\"月禾...\"他含糊地唤道，抓住那只微凉的手。

那只手僵了一瞬，却没有抽走。黑暗中，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睡吧，我守着。\"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汤药都让人安心。韩牧野沉沉睡去，梦见了春暖花开的日子，苏月禾在院子里晾晒草药，小岩青追着蝴蝶跑，苏秀才在树荫下读书...没有战乱，没有逃亡，平凡得近乎奢侈。

天蒙蒙亮时，韩牧野被一阵急促的拍打声惊醒。是洞口设置的铃铛！有人接近！

他瞬间清醒，抄起猎刀撑起身子。苏月禾也已经起身，正将小岩青护在身后。苏秀才则冷静地熄灭了灶火，用土盖住余烬，几个人躲在了山洞里小心的警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