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的农门医女 第71章 除夕

最近大家都忙的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是竹溪农庄的第一个年，大家家中有粮，心中都对这个年充满了向往。

家家户户都乐呵呵的忙着备年货呢，韩牧野带着人去山里打了不少猎物，送了一些给孟县令，各家都分得不少肉，家家户户都记着庄主一家的恩情。

腊月三十的清晨，竹溪庄园笼罩在淡蓝色的晨霭中。小石头是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惊醒的——庄户人家正用竹节在火盆里烧出噼啪声响，驱赶传说中的年兽。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工坊里只剩自己一人，小木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在案几上留了张字条：\"年货已备齐，我先去帮忙扫尘\"。

推开工坊的木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昨夜又下了场小雪，将屋顶的灰瓦染成素白，檐角挂着的冰凌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小石头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云朵，他望着仓库里整齐排列的九十八套梳妆台——最后两套的铜饰正在窑里淬火，今日午时便能完工。

\"哥！\"清脆的童声从远处传来。小雨穿着新裁的桃红色夹袄，像只欢快的雀儿穿过庭院，发间别的木雕蝴蝶簪子随着奔跑轻轻颤动。\"红姨让我来叫你，说年糕要趁热打才糯！\"

小姑娘的脸颊被寒风刮得通红，却掩不住眼中的雀跃。小石头伸手拂去她肩头的雪粒，突然发现妹妹长高了不少，去年还空荡荡的衣领如今已刚好合身。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暖，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先吃这个垫垫。\"

小雨打开纸包，惊喜地叫出声：\"桂花糖！\"金黄的糖块里嵌着点点桂花瓣，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她掰下一半塞进哥哥嘴里，剩下的用舌尖小心舔着，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兄妹俩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韩家走去。沿途的篱笆上贴满了新裁的红纸，墨汁写的\"福\"字还泛着湿润的光泽。几个孩童在打谷场上追逐嬉闹，有个扎冲天辫的小子正把炮仗插在雪堆里，引来同伴们又惊又笑的尖叫。

韩家的院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两盏崭新的红灯笼。小石头仰头望去，灯笼纸上用金粉绘着如意纹，在风中轻轻旋转时，地上的光斑便流动起来，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来得正好！\"苏月禾系着靛蓝围裙从厨房探出身，发髻上沾着些面粉，\"昊磊快来帮忙揉面，红姑说今年要包三鲜馅的元宝饺。\"她话音未落，里屋就传来韩牧野的咳嗽声：\"先让小石头把春联写了！\"

书房里，韩牧野正在研墨。乌黑的墨条在端砚上划出优雅的弧线，松烟香气渐渐弥漫。小石头恭敬地接过狼毫笔，发现案上铺着的洒金红纸竟是上好的宣州笺。

\"今年庄子里二十八户人家的春联，可都指望你了，连你师爷都夸你的字有筋骨。\"

笔尖蘸饱墨汁，小石头悬腕运笔。横如千里阵云，竖如万岁枯藤，一个个饱满的\"福\"字在红纸上绽开。他写得专注，没注意小雨何时趴在案边，正用树枝在沙盘上模仿他的笔势。

\"丫头想学？\"韩牧野笑眯眯地递过一支小楷笔。小雨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梅花的锦囊：\"我给哥哥装压岁钱用的。\"打开来看，里面竟整齐排着十枚崭新的铜钱，边缘还泛着金红色的光泽。

小石头鼻子一酸。去年除夕夜，他们蜷缩在破庙角落，小雨发烧到说胡话，他攥着仅剩的三文钱跑遍全镇都买不到药。如今妹妹竟有了余钱给他备压岁钱......

\"傻小子，愣着作甚？\"韩牧野轻拍他后背，\"前院还等着贴门神呢！\"

正午时分，最后两套梳妆台的铜饰终于淬火完成。小石头用软布蘸着木蜡精心擦拭，黄铜配件在阳光下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小木头帮着将成品搬进仓库时，突然指着西墙说：\"该搭个雨棚，开春雪化了会潮。\"

两个年轻人正商量着，忽听得院墙外传来车轮碾雪声。庄头老赵赶着牛车停在门口，车上堆满扎着红绳的竹篓：\"石掌柜！州府捎来的年礼，说是给工坊弟兄们的！\"

最上面的锦盒里躺着张洒金帖，客商在信中盛赞梳妆台品质，还附了张二百两的银票作额外谢礼。底下竹篓装着腊肉、风鸡、金华火腿，还有整整一坛绍兴花雕。小木头揭开酒坛红布，醇厚的酒香立刻引来了隔壁瓷窑的工匠们。

\"今晚都来韩家吃年夜饭！\"小石头高声宣布，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又补充：\"每人再加三钱银子赏钱！\"

暮色四合时，韩家堂屋已摆开三张柏木八仙桌。苏明远亲自点了盏走马灯悬在梁上，灯影里映出的三国人物在墙上演绎着千里走单骑。红姑抱着穿成红包似的小满，正往她手腕系银铃铛；苏月禾和几个妇人穿梭于厨房与堂屋之间，端出一盘盘翡翠饺子、红烧鲤鱼、蜜汁火方；韩牧野与瓷窑老师傅们围着火盆品茶，说的尽是些年轻人都听不懂的古早轶事。

小石头被安排在上首位置，面前摆着特意打造的仿古食盒——分层放着八样吉祥菜：年年有余（鱼）、团团圆圆（丸子）、勤勤恳恳（芹）、步步高升（糕）......小雨踮着脚给他斟了半杯屠苏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瓷杯里荡漾，映着房梁上垂下的五彩缕。

\"诸位。\"韩牧野起身举杯，袖口露出的青瓷酒盏还是小石头去年烧制的试验品，\"今年咱们庄子...\"

话音未落，大门突然被撞开。张家老二慌慌张张冲进来：\"不好了！村口王寡妇家的草棚着火了！\"

满屋欢笑声戛然而止。小石头第一个冲出门外，果然看见东南方腾起赤红的火光。庄子里多是茅草屋顶，这北风要是助起火势......

\"工坊有十架水龙！\"小木头已经解下拴在枣树上的马缰，\"我去拉来！\"

韩牧野抓起药箱就往火场跑，苏明远指挥年轻人拆掉火道旁的篱笆。小石头抄起井边的铜盆，突然衣袖被拽住——小雨递来块湿布：\"蒙住口鼻。\"小姑娘眼神坚定，手里竟也拿着个木桶。

火场比想象的更糟。王寡妇家的柴堆不知怎的引燃了茅草屋顶，火舌正贪婪地舔舐着隔壁的粮仓。闻讯赶来的庄户们排成长龙，从结冰的池塘传递着一桶桶水。小石头爬上最危险的粮仓顶，用钉耙拼命扒开燃烧的茅草。

\"接着！\"下方传来小木头的喊声。两架水龙被推了过来，熟铁打造的压水机关在火光中泛着青芒。小石头和张家兄弟合力压动手柄，碗口粗的水柱腾空而起，像条银龙扑向烈焰。

混乱中，他瞥见韩牧野正在救治被烟熏昏的王家小子，红姑用棉被裹住吓哭的孩童，小雨和妇人们接力传递着湿棉被......当最后一簇火苗被扑灭时，众人才发现新裁的棉衣都烤焦了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火像灶王爷。

\"多亏了水龙。\"老赵喘着粗气拍打水龙车架，\"石掌柜，你这功劳......\"

小石头摇摇头，指向正在整理药箱的韩牧野：\"是师父教我们备的防火器具。\"秋天工坊刚落成时，他就坚持要打造十架水龙，还组织过三次救火演练，说是木工坊尤其要注意防火，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回韩家的路上，小雪又飘了起来。火场救急的热汗此刻化作刺骨的寒意，小石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走在前面的小雨突然转身，将个热乎乎的物件塞进他手里——是个烤得焦香的土豆，不知她何时从火堆里扒出来的。

\"哥，快吃。\"小姑娘自己的脸还黑着，却掏出帕子给他擦手，\"红姨说年夜饭要重热了......\"

韩牧野家的灯笼依然亮着。他们推门进去时，满屋的人都转过头来——三桌饭菜丝毫未动，饺子在蒸笼里冒着热气，走马灯还在悠悠旋转。苏月禾红着眼圈迎上来：\"就等你们开席了。\"

小石头喉头哽住。他看见自己的座位前多了碗姜汤，汤面上漂着的红枣像颗小小的心。

守岁的更鼓响过三巡，堂屋里暖意融融。女眷们围着火盆包饺子，把铜钱、红枣、糖块包进馅里讨彩头；男人们玩着投壶，小木头连中三支引得满堂喝彩；小满已经在红姑怀里睡成个粉团子，小手还紧紧攥着刚得的压胜钱。

小石头被推举去写\"福\"字。他跪坐在席上，笔下一个个饱满的福字在红纸上绽放。苏明远在一旁用朱砂画钟馗像，突然问道：\"小子，过了年有什么打算？\"

毛笔在纸上顿了顿。小石头望向窗外——雪停了，墨蓝的夜空中有星子闪烁。他想起白日里客商信中提到的扬州商路，想起仓库里那些承载着希望的木器，想起妹妹在药房里发亮的眼睛。

\"想盖建正经的木工学堂。\"他轻声道，\"让庄子里想学手艺的孩子都......\"

话未说完，小雨突然举着个饺子跑来：\"哥！我吃到铜钱啦！\"油亮的小手里捧着一枚崭新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