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镇狱经 第63章 问剑峰听涛

问剑峰，峰如其名，陡峭凌厉，直刺苍穹，仿佛一柄倒插在大地上的巨剑。

苏尘跟随着执事弟子，沿着一条在悬崖峭壁间开凿出的、布满了深浅不一剑痕的石阶，艰难地向上攀登。越往上，那股纯粹而浩瀚的剑意就越发浓烈，仿佛无形的利刃，不断刮擦着他的肉身和灵魂。

换做普通的锻体境弟子，恐怕早已承受不住这股剑意的压迫。但苏尘肉身强韧，意志坚定，又有神秘石头的守护，虽然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尚能支撑。他甚至尝试着放开心神，去感受、去体悟这股剑意中蕴含的奥妙。

他发现，这问剑峰的剑意，与登云梯上的考验性剑压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博大，仿佛包含了万千种不同的剑道至理。有霸道绝伦的，有轻灵飘逸的，有厚重如山的，有锋锐无匹的每一种都直指本源，让人心生敬畏。

沉浸在这种感悟中，苏尘甚至忘记了攀登的疲惫。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问剑峰的峰顶。

峰顶并不算开阔，只有一片被青松翠柏环绕的平地。平地边缘，是一座用山石垒砌而成的、古朴简洁的石亭，名为“听涛亭”。亭外，便是万丈悬崖，云海翻腾，波澜壮阔，如同真正的惊涛骇浪。

一位须发皆白、身穿灰色布袍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负手立于亭边，凭栏远眺那翻涌的云海，身影在山风中显得有些孤高，又带着一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淡然。

正是秦长老。

“长老，苏尘师兄带到。”执事弟子恭敬地行礼，然后识趣地退下了。

苏尘走上前，来到秦长老身后数步远的地方，也学着执事弟子的样子，躬身行礼：“弟子苏尘，拜见秦长老。”

秦长老没有立刻转身，依旧望着远方的云海，声音平静地传来：“不必多礼。你且看这云海，有何感悟？”

苏尘一愣，没想到秦长老召见自己，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他顺着秦长老的目光望去，只见眼前云海翻腾，变幻莫测。时而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时而如轻纱曼舞，缥缈空灵；时而又凝聚成峰，壁立千仞；时而又化作深渊，吞噬一切。

他仔细地看着，感受着，将自己代入其中。渐渐地，他仿佛从这变幻的云海之中，看到了一些与剑道相通的影子。

云聚云散，如同剑招的起承转合；云卷云舒，如同剑势的刚柔并济；云动云静，如同剑意的虚实变幻。

他沉吟片刻，恭敬地回答道：“回长老，弟子愚钝。只觉得这云海变幻，聚散无常，动静随心。若以剑喻之，当如行云流水，不拘一格，方为上乘？”

秦长老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嗯，有点意思。不拘泥于形，能看到意。小小年纪，有此悟性，已属难得。”

他仔细地打量着苏尘，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你在天剑坪上的表现，老夫都看在眼里。资质测试异象纷呈，实力却远超同侪，一拳撼裂试力碑。剑傀阵中，身法灵动，出手果决，以一敌众，游刃有余。登云梯上，意志坚定，勘破幻象，更是在最后关头，顶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守住了本心苏尘，你很不错。”

这番话，几乎是将苏尘入门以来的表现都点评了一遍，而且评价极高！苏尘心中激动，连忙再次躬身：“弟子侥幸，愧不敢当长老谬赞。”

“不必谦虚。”秦长老摆摆手，“修行之路，天赋、实力、心性、悟性、机缘，缺一不可。你能在如此年纪，仅凭残缺的传承和自身摸索，就达到如今的境界，且根基扎实，心性沉稳，足以证明你的不凡。”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过，老夫也很好奇。你那测试时五彩流转、混沌不清的资质，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那一身远超同阶的肉身力量和恢复能力，以及似乎能克制毒素的特殊体质，又是从何而来？”

来了！苏尘心中一紧！他知道，这才是秦长老召见他的真正目的！他身上的秘密，终究还是引起了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长老的注意！

他该如何回答？

说出神秘石头的存在？这绝对不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神秘石头是他最大的秘密和依仗，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就算秦长老看起来不像坏人，但也难保不会引来其他觊觎！

编造谎言？面对秦长老这样的人物，普通的谎言恐怕轻易就会被戳穿，反而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和怀疑。

苏尘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得既能打消对方的部分疑虑，又不能暴露核心秘密。

他沉吟片刻，抬头迎向秦长老锐利的目光，语气诚恳地说道：“回长老。弟子自幼便是孤儿，于落石镇长大。关于资质，弟子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弟子身上，确实有一件自小便佩戴的、家传的贴身之物。弟子感觉，自己肉身和恢复力异于常人，或许与此物有关。至于克制毒素弟子之前曾误食过一些奇特的草药，侥幸未死，之后便发现身体似乎对寻常毒素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这个回答，同样是半真半假。他承认了身上有“特殊之物”的存在，将其归结为“家传”，并将肉身和恢复力的异常归因于此，这能解释一部分疑问。而克制毒素，则推脱给误食草药，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算是一种可能的解释。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提及石头的具体形态、能力，更没有说出它能辅助修炼、

秦长老听完苏尘的回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说话。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似乎在分辨着苏尘话语中的真伪。

苏尘心中紧张，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和坦然。

过了好一会儿，秦长老才缓缓开口，语气莫测：“家传之物？误食奇药？呵呵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机缘，老夫也无意深究。”

他话锋再转：“不过，你那所谓的‘残缺古人体术图谱’，恐怕不仅仅是体术那么简单吧？其中，应该还包含了一些粗浅的内功心法，或者说引气法门？”

苏尘心中再次一凛！果然瞒不过！秦长老连他修炼了内功都看出来了！

他不敢再隐瞒，点头承认：“长老慧眼如炬。那图谱中，确实记载了一些零散的引气口诀，弟子也是照着胡乱修炼，才侥幸有了些气感。”

“胡乱修炼？”秦长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能将真气修炼得如此精纯凝练，可不像‘胡乱’二字能解释的。你体内的真气品质，甚至比一些蕴灵境初期的弟子还要高！若非功法太过残缺，限制了你的境界，恐怕你早已突破到锻体境后期了。”

苏尘心中骇然！秦长老竟然连他真气的品质和功法的缺陷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份眼力，简直恐怖！

看来，在绝对的实力和境界差距面前，自己这点小聪明和隐藏，根本无所遁形！

苏尘索性不再辩解，低下头，恭敬道：“弟子愚钝，让长老见笑了。”

秦长老看着苏尘那副坦然承认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小子，虽然有秘密，但还算坦诚，没有死不承认，也没有巧言令色。这份心性，更让他欣赏。

“也罢。”秦长老摆摆手，“你的过去，你的机缘，老夫不再追问。老夫召你前来，是想问你，你可愿真正拜入我门下，成为我秦无涯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

苏尘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