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
一点寒芒陡现,直刺而来。
应阐念头一动,想要闪躲避让,但是任他如何腾挪,杀机始终如影随形。
不得已,他只能够祭剑迎击,但也正是这一瞬间——
那点寒芒,略一变幻,竟似分化万千,霎时森森杀机便如潮水一般,自十方漫涌而来。
……
应阐兀然一睁双目,迎面便是满湖波光。
但他的心神,犹沉浸在方才的感觉之中。
那一刹那,应阐只觉,自己的所有变化都冻结住了,无论如何变招应对,迎来的都是被瞬间洞穿弱点的未来。
当然,不动不变,自也逃脱不了。
“这就是点星剑势……”
应阐思索着,指尖不觉紧起,却只攥住一把细碎。
低头一看,原来手中的法玉,不知何时已成了粉齑。
正是参悟剑势的机会用尽了。
应阐略一松手,由湖风将法玉的粉末带走,又在湖畔坐了许久。
湖风习习,舒徐轻缓,却不知道为何,竟时不时破开水面,留下仿佛刀刻斧凿的痕迹。
不过水利万物而不争,还是尽把它们包容。
……
午时,应阐回到院中。
此时院里无人,分外清净,他也不觉意外,行了一趟乾元筑基功,上午的功课便算圆满。
下午,照例则是研读道书。
不过应阐回到书房,却只把《神纹》与《禁制》二书通读一遍,便换上了道袍出门。
山中的时日,总是如此,瞧来似乎流逝极缓,但只一眨眼间,却又已是兼旬。
这十几二十日里,应阐自是未在原地打转。
修行上,又炼开了一个玄窍,算是循序渐进;法术上,呼风御气也渐练得深湛;剑术上,重拾起来,不觉有何生疏,反倒还有更进一步的势头……
这并不仅是因为《点星剑诀》的启发,而是随着修为提升,回首再看以往的技艺,的确能见不同天地。
所以这段时日,应阐也对自身所学作了梳理,确也生出不少新的理解。
除此之外,便是器道。
《神纹》与《禁制》二书,应阐已翻来复去,啃了不知几遍,平日也没少到云笈阁去,寻些器书籍参考,自觉收获匪浅。
不过炼器一道,想要有所成就,只靠纸上谈兵显然是不成的。
应阐出了门,便直奔都务院而去。
都务院管辖着许多事务,自然,院中也极繁忙。
每时每刻,都有道人、道童出入匆忙,应阐汇入其中,便如滴水入湖,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他等了好一阵,才寻到一个机会,拦下一位道童询道:“敢问童子。”
“我想在院中领个差事,不知道该寻哪位?”
童子耐心指了一个方向:“寻郑师兄即可。”
说罢,没来得及听一句谢,便又匆匆而去。
应阐只好寻着方向而去,见有一名道人埋首桌后,案面堆满了厚厚的书、卷,把道人容貌都掩住了。
此时桌案之前,尚有几人正在排队,应阐排到最后,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了他上前。
“这位师弟。”
应阐终于瞧清了,桌案后的郑道人,是个眉目周正的青年,他指了指案上摊开的册子:“各院司堆积的杂事儿,都已列在此册。”
“师弟自看便是。若有心仪的,便与我说,有什么不解也可直言。”
应阐瞧了一眼册中,第一条便是丹坊的差事,要招四到六人,照料药田,还要求有相应的学识,或者修有青木感应法一类,能感知灵药生机变化的法门。
这差事要求不低,还颇耗费时间,容易耽搁修行,不过丹坊也极大方,除了道功之外,还有灵丹为酬。
第二条,第三条,仍是丹坊发布,是鼓励院中弟子到山中采各种灵草、灵药,丹坊会出法钱收购……
应阐颇是心动。
要知道他入道院的束脩,至今都还没有还上,虽说从未有人提起,但也不是一直心安理得欠着的理由。
而且应阐也对法钱甚感兴趣。
据说,法钱的铸法,乃是传自上古,其铸成后,温养于灵机浓郁之处,便能积蓄出一种特殊的元气。
这种元气,无益于修行,但能直接用于恢复法力,也可以直接供给禁制、阵法、法器……等等,十分泛用,因此也是当今修行界流通最广的钱币。
应阐修行至今,还没见过法钱真容,自是难免好奇。
可惜,他此行目的明确,却不是单单为了领个差事,赚些道功、法钱。
应阐又翻了翻册子,很快便在各院司的杂事杂职之中,找到心仪之选。
“敢问师兄。”他往册子一指:“小弟可能接这差事?”
“嗯?”郑道人又抬起头,瞧了一眼:“器坊的单子?”
“既然列在此处,便都可以领受。不过器坊的差事,最为苦累,要求还高,你可做好决定了?”
“是。”应阐道:“便领这差事吧。”
“也好。”郑道人跟应阐要过木符作了记录,便写了张条子予他,道:“拿着这个,到器坊报道即可。”
“谢师兄。”
身后还有人正等候,应阐接过条子,一拱手,便折身出了都务院去。
器坊与丹坊不同。
其所处的位置,几乎远离了道院的核心区域,可说十分偏僻。
所以应阐虽早打听过了方位,却也还是首次前来。
首先感受到的,便是燥热。
放眼望去,是连绵的工房、火室,甚至还有四五丈的露天器炉,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到处都是热气腾腾,半点秋凉也难积蓄下来。
应阐甚至觉得,这里的山石,土壤,都泛着火焰的颜色。
进入器坊大门,迎面所见之人,皆是行色匆匆,他也不好拦路相询,只得一路往里而去,来到一处空阔堂间,终于有个道童迎上一礼,问道:“师兄何来?”
应阐忙把郑道人的条子取出,应道:“我是领了都务院的差事而来。”
“哦?”道童有些意外,接在手中瞧了几眼,才道:“师兄请随我来。”
应阐自是从善而流,一路左折右转,终于停在一个门前。
道童示意应阐稍候,入内通传一声,很快便闻一道沉厚的声线传来:“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