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在应阐看来,仙鹤也不似是答应了的模样。
但吕城既如此说,他也只好从善如流,走近仙鹤身旁,先是问了个礼,这才翻身而上。
没想还未停稳,仙鹤便是一声长唳,猛地一扇双翼冲天而起。
应阐全凭以往养出来的一口定气,没有惊呼出声,但仍不免双眼一眯,下意识环住了仙鹤长颈。
片息过后,缓过神来,已是入了渺渺云中,上下四方一片雾白。
他也不知为何,竟没半点惊惧,反而有些沉浸在这穿行云间的感觉之中。
“不知道何时我才能够学会腾云?”
正自畅想,仙鹤已又降下高度,应阐只见云开,便是满目苍翠。
眼前,是大片的峰林,望去怪石嶙峋,千姿百态,又有苍劲的树,自每一处缝隙之中生长出来,争霄竞秀,生机盎然。
时不时,可见瀑布自峰顶飞泻而下,穿云过雾,声震空谷,真似玉龙吟游于这山间一般。
应阐俱收眼底,只觉万般言语,也难道尽风光。
仙鹤还在向前,很快一片天青云白,出现在了群峰怀抱之间。
应阐几疑目眩,细细去看才觉,原是一面镜泊,只因湖水太过澄净,倒映碧宇,竟是叫人难辨水天。
而在此湖边上,竟然建有大片院落,墨瓦白墙,栉比鳞次。
应阐立即便意识到,此地应当就是玄都道院了。
果然,仙鹤很快往下降去,只是并没在此停下,却掠过了湖面上空,朝着对面而去。
应阐望见湖面之上,原来有道长堤,横跨两岸,不少人影行于其上,竟是颇有几分热闹。
而随距离渐近,他又发觉对岸的几座山间,亦是砖瓦延绵,有宫,有观,还有云楼飞阁,洞府道场,依山而建,浮廊相接。
仙鹤便往其中而去,很快落至一座建筑门前,斜斜睨了应阐一眼。
应阐识趣地翻身而下,目送仙鹤冲天而起,再入云间,这才一收视线,回到眼前。
这座建筑极高,据地也广,也不知道是何用途,匾上倒有所书,却又是种陌生文字,瞧起来倒是眼熟,与那青石碑上的‘玄都’也有些形似,但并不能直接明白其意。
应阐只好往里而去。
入了门,便是一个大堂,堂中几乎没有什么摆置,只在正对门处设有一张桌案,其后坐着一名老道,一名道童。
老道垂着头一点一点,似在打盹。
道童则百无聊赖翻着经书,忽然发现有人入内,很是吃了一惊,连忙唤道:“道爷,道爷!有人来了。”
“嗯!”老道似乎应了一声,却没半分醒来迹象。
道童只好上手去摇,又连唤了数声,才见老道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什么情况?”
道童有些窘迫,小声说道:“道爷,有人。”
“嗯?”老道抹了把脸,倒是十分自若,抬眼瞧了一瞧应阐,便淡然道:“何人?”
“见过道长。”应阐想了想,上前一礼:“晚辈应阐。”
“嗯。”老道泰然受了,又道:“瞧着面生。”
“是。”应阐道:“晚辈乃自山外而来,是外山知客道人将我送至此处……”
“哦,欲入道院学法?”
“正是。”
老道点了点头,便朝道童说道:“取鉴。”
道童早已在桌面上,立起了一面铜镜,闻声便朝应阐言道:“还请道兄,鉴中一照。”
应阐不明所以,往那镜中一看,也只撞上了‘自己’的目光。
“咳。”道童可能猜到应阐疑惑,于是小声说道:“道兄勿怪,鉴照一步,只是为防有妖魔、外道鱼目混珠而已。”
“原来如此。”
应阐这才了然,大大方方往那镜前一站。
他今年方十九岁,基本脱去了少年的稚气,却又未留半点岁月风霜,因此虽是风尘仆仆,衣着凌乱,却也难掩英挺之气。
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妖魔、外道气象。
道童见状,便小声道:“道爷,鉴照无异。”
老道嗯了一声:“收起来吧。”
道童从善如流,收起铜镜,又把一本厚厚册子翻开,蘸好笔墨。
几乎同时,老道便已开口问道:“哪里人士?原先在何处修行?学过什么道法?”
应阐忙应道:“我乃昌国生人,原在云山观修行,学过一门无名吐纳术……”
道童闻声动笔,一一记录下来。老道听了,则是一顿:“昌国?”
“正是。”
“昌国据此万里迢遥,一路想是不易?”
应阐想了想,答道:“虽是不易,我所愿也。”
“哦?”
老道眯着眼,瞧了应阐片刻,未说什么,又问起来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有问生辰年岁,有问修行状况,也问了应阐这一路来,都有一些什么经历,甚至还问了他是否信奉神明……
应阐一一如实回答。
临了,老道停下问话,才忽夸了一句:“小子不错。”
随后,也不等他自谦,便自顾道:“本来,老道是最厌烦说些废话的。”
“但你既是俗世出身,想来对于许多事情,尚是一知半解,老道也只好来费些口舌。”
应阐自是竖耳恭听。
老道见状颇为满意,清了清嗓,娓娓道来:“本院承继上古道场之制,凡有求道之心、向道之志者,皆可以入道院学法……”
应阐认真听着,对于道院的认知也渐清晰起来。
相传上古之时,许多仙真神圣开设道场,引导众生向道修行。
彼时求道之士,皆可以入道场修行,并无什么宗派、门户之分,因此才有了道传大千之盛景。
虽然随着星移斗转,世事变迁,这种盛况最终消逝在了岁月之中,但也仍有一些馀韵,随着道门演变承续下来。
玄都道院便是如此而来,当然,较之上古道场已有形殊。
上古之时,没有门户之分,如今却有宗派之别。
入道院学法,虽不等于拜入玄都,但在道院期间,仍要遵守玄都门规,离开道院之后,也不可以有损玄都之名,若是拜入他派,不可私传道法,若是修炼有成,想要自开一派,则当尊奉玄都为上宗……
“如此种种,不再列举。”老道说道:“可明白了?”
应阐自是应下。
老道点了点头,便朝道童吩咐道:“取东西去。”
道童应声离座,他回过首,似乎才想起来,又道:“对了,法不轻传,入道院学法,需收十枚法钱的束脩……”
“嗯,想来你是没有了?”
“是。”应阐道:“晚辈听闻,若有求道之心,且具坚毅之志,道院便可暂欠束脩?”
“不错。”
应阐也不扭捏,便是一礼:“还请道长教我,如何获得准允?”
老道呵呵一笑:“道爷准了。”
如此简单?
应阐闻言,不禁一愕。
老道见状,却奇哉道:“你从万里之外而来,一路艰难险阻,难道还不能够做到笃信自己?”
应阐哑然一笑,才拱手道:“自当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