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我的腿!”
谢容瑛盯着章然,微微拉着缰绳,使马蹄反复踩在章然的腿上。
章然叫得更大声。
“也不知太子身边差不差断了腿的走狗。”谢容瑛漫不经心的说着:“想来是差的,毕竟太子身边还没有一条断了腿的狗。”
“谢容瑛!”
章然痛苦的惨叫声让周围英国公府的小厮以及侍卫齐齐朝着马场中奔来。
马蹄从章然的腿上离开的时候,谢容瑛勒紧缰绳冷冷的睨着地面颤抖着双手想去触碰又不敢触碰右腿的章然,她抬手往左耳摸去,伸手看着手指上的血迹,狠戾之色一晃而过。
“公子!公子!”
“哥哥!”
英国公府的小厮与侍卫赶来把章然围了起来。
章渃渃与薛夫人其后赶来。
“谢容瑛!”章渃渃冷眼盯着马背上的谢容瑛:“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草菅人命!”
薛夫人走至章渃渃的身边,沉声道:“谢氏,得饶人处且饶人,在这汴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如此咄咄逼人,势必要谢家与英国公结仇吗?”
谢容瑛懒洋洋的松了松手中的缰绳,说:“章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与你兄长的较量皆是签了生死状的,是死是活是伤皆是各凭本事,哪来草菅人命这一说?”
说话间,谢容瑛又把目光落在薛夫人的身上:“薛夫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如今是勇毅侯府的儿媳,何来谢家与英国公结仇一说?”
薛夫人在听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时,眼睛一眯。
“更何况,章公子是要我的命,我只要他的一条腿而已,说来还是他赚了。”她似笑非笑的盯着薛夫人,伸出染了血迹的手:“你看,刚刚要不是我侥幸躲过,估计我那夫君该替我收尸了。”
薛夫人盯着马背上风轻云淡的谢容瑛,仿佛一头狠戾且从容的狼:“你如此嚣张,如此喜欢结怨,就不怕哪日不小心被人暗杀了吗?”
威胁?
谢容瑛立刻笑道:“薛夫人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怕什么。”薛夫人冷声。
谢容瑛眉梢微动,刻意压低声音,字眼却明了:“薛府满门的冤魂,薛夫人不怕吗?薛夫人就没有梦到过薛家的尸山血海?”
薛夫人脸色骤然一变。
此时太子也走来。
他的视线在谢容瑛的身上停留片刻,才朝着章然走去:“都杵在这里什么,还不快把章公子带下去请大夫!”
薛府人与章渃渃见太子前来,二人相继从谢容瑛刚刚那番话中回神。
“哥哥,你怎么样了?”章渃渃冲向章然,关切问道。
章然痛苦的脸色泛白,嘴里一个劲的无能狂怒:“谢容瑛!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在侍卫们小心翼翼的搬动下、章然惨叫中,章渃渃也跟着走出了马场。
倒是薛夫人抬眼凝重的盯着谢容瑛:“这人哪有一再侥幸的时候,你总有落魄时。”
“那就要看看薛夫人能不能等到我落魄时了。”谢容瑛说完,红唇一勾,攥着缰绳马匹便往一边的马厩走去。
薛夫人盯着谢容瑛慢慢远去的背影,眸底的掀起了一缕杀意。
这世上知晓薛府之事人屈指可数,且还是她最亲之人,谢容瑛怎么可能知道?
如果谢容瑛是在诈她,那她也宁杀错,都不要放过!
“薛夫人。”太子走至薛夫人的身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之前本殿与你相商的如何?”
薛夫人回神,侧目盯着太子,神情除了一些焦心外,倒也没有因着章然受伤有悲痛之意,她说:“也不是不行。”
“你的条件?”太子淡笑,心里对薛夫人要说的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测。
“很简单,只要太子殿下帮臣妇处理刚刚欺压章然的人,臣妇就帮你说动长公主。”薛夫人扯笑:“这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太子盯着薛夫人的目光中有着揣摩:“那本宫就等着薛夫人的好消息了。”
说完,太子也走出马场。
薛夫人背脊微微发僵,耳边仍旧萦绕着谢容瑛刚刚说的那番话。
‘薛府满门的冤魂,薛夫人就不怕吗’
‘薛夫人难道就没有梦到过薛家的尸山血海’
那种被人发现秘事的后怕以及紧张让章荼步伐都有些僵硬。
此时马厩处。
谢容瑛翻身下马后,谢廷就走了上来,见谢容瑛左耳轮廓处被擦伤,鲜血已经凝固:“你受伤了?”
“没事。”
“姑娘,你没事吧?”冬雪与芸娘走上前来,二人看着谢容瑛左耳的血迹,满眼担忧。
冬雪又道:“姑娘,随奴婢去上药。”
谢容瑛颔首,对于周围的议论声以及眼光丝毫不在意。
谢廷看着谢容瑛散落的头发,对芸娘说道:“去给你姑娘梳妆。”
“是。”
此时游廊上,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谢容瑛的身上。
“还好事先签了生死状,不然章家把这事情闹到官家面前,官家怕是要左右为难了。”
“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以往比试签生死状都是这种伤势,不能因为章然被一个女人欺负了,章家就把这种事情闹到官家面前吧。”
“话虽如此,但谢氏也太过狠毒了。”
秦珺异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拧眉,他说:“怎么,难道他章然能挑衅却输不起?”
上官瑶惊讶秦珺异的举动,挽着秦珺异手臂的手微微用力。
周围的人见是秦珺异,个个也都附和起来。
“小侯爷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要输得起。”
“对对对。”
“还是小侯爷艳福不浅,身边有着温柔似水的平妻,还有一个英姿飒飒的正室。”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秦珺异心里起了不一样的感觉。
自从谢容瑛不与秦珺异伪装后,秦珺异就发现谢容瑛也不似以往那般规规矩矩死气沉沉,反而多了他都没有的肆意。
“珺异,袁妈妈来了。”上官瑶在一边喊道。
秦珺异回神,视线先是往马场中看了一眼,见早已没有谢容瑛的身影。
此时袁妈妈已经走了过来。
“小侯爷,小夫人,夫人让您们过去。”袁妈妈说道。
秦珺异却吩咐袁妈妈:“你去看看少夫人去了何处,寻到后带她来同母亲一道。”
“是。”袁妈妈说话间,视线在上官瑶身上扫过,便转身去寻谢容瑛。
秦珺异则是带着上官瑶往蒋氏所在的地方而去。
“珺异好像对姐姐没有之前那么厌恶了。”上官瑶说这番话的时候,两眼弯弯,说不出的娇俏:“这样真好,要是姐姐知晓你的心思,也会欣慰吧。”
“为何她会欣慰?”秦珺异知晓谢容瑛厌恶他,至于为什么厌恶,他也知晓原因:“她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怎么会呢。”上官瑶听着秦珺异的话,果真验证了心中猜测,秦珺异变了:“姐姐是你的发妻,怎么可能会想着离你远远的?姐姐应该是知晓之前那样的态度入不了你的眼,便活得更自在些,想着你总会看到她的不一样。”
闻言,秦珺异想到了之前与谢容瑛说过‘虚伪’、‘伪装’之类的话。
他说:“难道她是因为我才改变的?”
“肯定的啊。”上官瑶扯着笑说道。
秦珺异听后心中涌上一股愉悦,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一个女人对自己倾心,哪怕是他对这个女人没有爱意,他亦是。
虽不满谢容瑛的所作所为,但谢容瑛的心是在他身上,心里就犹然升起一股爽快之意。
上官瑶看着秦珺异脸上的笑意,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手不由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谢容瑛杀她孩儿的这个仇,她怎能不报!?
——
章然的右腿毋庸置疑的毁了,马蹄反复在他的右腿上踩踏,小腿的骨头粉碎。
章淮两口子赶到云雾庄休息的厢房之处时,屋内中章然的惨叫声一声盖过一声。
“然哥儿!”宋氏眼泪婆娑的朝着房中走去。
章淮阴沉着一张脸跟在宋氏的身后。
薛夫人与章渃渃见急急忙忙走进来的章淮与宋氏,前者因畏惧章淮这个长兄,便往后方退了两步,后者直接走至章淮的身边。
“爹,是谢容瑛!”章渃渃哭着说道:“是谢容瑛硬生生的让马蹄踩踏在哥哥的腿上,明明只是一场比试,谢容瑛却想要哥哥的命!”
啪!
章淮一巴掌扇在章渃渃的脸上。
“你干什么!”宋氏侧身就把已经懵掉的章渃渃护在怀里。
章渃渃眼泪夺眶而出,盯着满脸怒意的章淮。
章淮的视线在章渃渃身上停留片刻后,又往薛夫人看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做什么,然哥儿为何要盯上谢家!”
“还有你!”章淮瞪着宋氏:“这段时间你没完没了的与然哥儿说的什么你心里有数!”
“章然是在太子身边做事的人却要给你们处理一些你们解决不了的人,还技不如人的被人毁了一条腿!”章淮越说声音越大:“怎么!你们现在还要我去给你们处理掉那个谢容瑛吗!?”
随着章淮的声音响起,躺在软榻上的章然也没了声。
大夫眼观鼻鼻观心。
“大哥、”薛夫人对上章淮的目光,沉声:“难道然哥儿为自己的妹妹出气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如今的谢家本就是太子的敌对,大哥是不是只会计较技不如人、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被人欺凌?”
“你这是在怪我没有给我的女儿出气?”章淮冷声质问。
薛夫人不置可否。
“章荼,你不要以为在开宝寺所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去查过。”章淮冷冷地盯着薛夫人:“若不是你事先要打永勤伯爵府上那两个女儿的主意,你也不会跟着秦、蒋两家一同去开宝寺。”
“那勇毅侯夫人想要对付她的儿媳,你带着渃渃对别人冷嘲热讽,本想给勇毅侯夫人一些面子顺水推舟给那谢氏一些难堪,没想到就因为你们的冷嘲热讽反被别人算计。”章淮说着就盯着章渃渃:“被人当枪使了,还觉得蒋家那两姐妹是好人!”
“蠢货!”
章淮的一番话下来,让刚刚反应激烈的三人默不作声。
“大夫。”章淮把心中的怒意在片刻间压了下去,上前询问大夫:“我儿的腿如何了?还……”
大夫摇头,让章淮把还没有问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章大人,公子的腿是废了。”大夫没有错过章淮眼中的杀意,他心神一提,咬牙继续说道:“还要尽快处理皮肤下被碾碎的骨头片,若是拖久了伤势化脓怕是有性命之忧。”
宋氏一听,直接哭出了声。
“大夫的意思是,我儿的腿骨被碾碎了?”章淮颤着声线问道。
大夫点头。
章淮倒退两步,短短一月的功夫,女儿被人玷污,儿子毁了一条腿。
“所以是要截掉受伤的那条腿吗?”薛夫人问。
大夫点头:“公子的右小腿是好不了,要是一直拖着反而不好。”
“尽快截掉,保住我儿的性命!”章淮说完这句话后,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房中。
——
云雾庄的东侧全是马车停放之处。
冬雪带着谢容瑛来到马车中后,先是给谢容瑛的伤口处上了药,芸娘则是又给谢容瑛梳妆好。
“姑娘,可以了。”谢容瑛看着铜镜中左耳的伤势,眸色沉沉。
但凡她反应慢一步,她的耳朵就没了。
“过几日应该就好了。”冬雪看着谢容瑛的伤势:“还好只是破了一层皮。”
谢容瑛放下铜镜,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马车开始行驶起来。
冬雪脸色一变,起身就是撩开门帘,却在脑袋往外探去的时候,被人一掌砍在后脑直接晕倒。
芸娘见状,直接护在谢容瑛的面前。
门帘被人掀起,那人半蹲着朝着马车中看来,他笑:“少夫人,不好意思了,我家主子有请。”
谢容瑛拉开芸娘,紧紧盯着刚刚在马场中出现的鸿治,平声:“太子让你来的。”
鸿治并没有回答谢容瑛的问题,而是直接走进马车中。
芸娘见状:“你要干什么!?”
话音落下就被鸿治打晕。
鸿治扬手往谢容瑛打去的时候,就见谢容瑛手中多了一把细小精致的短刀,速度快狠准,只是终究不是会武之人,下一刻就被鸿治给制止。
“少夫人何必呢?”鸿治猛地把谢容瑛手腕一掰,短刀掉落,另一手猛地朝着谢容瑛的肩颈处砍去。
谢容瑛瞳孔一颤,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