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钰下了影向山,山风带着神樱树特有的清香,拂过他的衣襟。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山脚下那座气派非凡的府邸——神里屋敷走去。庭院深深,枯山水景致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静谧而雅致,但左钰的心思却不在此。
穿过回廊,他很快便在一间雅致的会客厅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荧和派蒙果然已经回来了,正与一位身着浅蓝色和服、气质清雅的少女相对而坐,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那少女正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大小姐,神里绫华。
看她们交谈的氛围,以及荧眼中那份若有所思的凝重,左钰便猜到,荧大概已经听完了神里绫华关于那三位失去神之眼之人的讲述,并且,很有可能已经初步答应了对方,愿意一同为改变稻妻现状、反抗眼狩令而努力。
这并不出乎左钰的意料。他之所以没有和荧、派蒙一同下山,而是选择留在鸣神大社与八重神子进行那番信息量巨大的谈话,一部分原因固然是想试探那位狐狸宫司的态度,并为未来的计划埋下伏笔,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希望关于是否介入稻妻内部纷争这个关键决定,能由荧自己来做出判断。
毕竟,这是她的旅途,她的追寻。他可以提供帮助,可以给予建议,甚至可以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但他不希望代替荧做出选择。
神里绫华显然也注意到了左钰的到来,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左钰微微欠身,姿态优雅,语气温和:“左钰先生,您回来了。我们正说到关键之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此处已是神里屋敷的内院,但她还是谨慎地提议道:“此地毕竟是社奉行府邸,来往仆从众多,人多眼杂。为了确保谈话的私密性,也为了不因我们的谋划而牵连到府邸内无辜的旁人,不如我们移步至稻妻城的木漏茶室再继续细谈,您看如何?”
这话听在左钰耳中,让他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害怕连累社奉行的自己人,就不怕连累我们这三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了?这位白鹭公主的心思,还真是……直接得有些天真。不过,他并未将这份心思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木漏茶室确实是个更合适的密谈场所。
于是,四人再次动身,离开了庄严肃穆的神里屋敷,穿过镇守之森边缘的小径,朝着稻妻城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明确,步伐也快了许多。
再次来到那间位于稻妻城角落、门面古雅的木漏茶室,熟门熟路的梢小姐将他们引至上次那间僻静的雅间。太郎丸依旧敦实地趴在柜台上打盹,仿佛外界的风雨都与它无关。
雅间内,矮桌上已备好了清茶。待众人落座,屏退了侍女后,荧率先开口,问出了她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比眼狩令本身更让她在意:“关于那位统治稻妻的雷电将军,神里小姐,您究竟了解多少?她是一位…怎样的神明?”
神里绫华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似乎在组织语言。她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将军大人她…说实话,即便身为社奉行神里家的人,我真正亲眼见到将军大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而且大多都是在各种庄重的祭祀仪式上,远远地瞻仰她的威仪。”
“记忆中,”她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回忆那遥远而令人敬畏的景象,“除了那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威严、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以及那几乎能让人停止呼吸、不敢直视的庞大威压感之外,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便是…”
她似乎在仔细斟酌着每一个词语,试图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是她的情感,似乎…非常淡薄。是的,淡薄。与其说她是一位拥有喜怒哀乐、管理人间烟火的‘统治者’,我个人的感觉,或许她更像是一个…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执行者’。一个绝对理智、绝对强大的存在,以各种我们凡人难以理解的形式,坚定不移地、不容置疑地,践行着‘永恒’这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似乎一切都可以被牺牲,一切都可以被摒弃。”
荧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神里绫华的描述,印证了她之前的一些猜想,也让她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雷电将军,有了一个更清晰但也更冰冷的轮廓。
相比于荧的沉思,派蒙则显得更加急切。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一下子飞到神里绫华面前,双手叉腰,像个小炮仗一样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
神里绫华抬眼看向这个活泼的小家伙,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嗯?派蒙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派蒙鼓着腮帮子,语气急促:“你们既然决定要反抗眼狩令了,那具体要怎么做呢?你们想好计划了吗?总不能光靠我们三个吧?”
听到这个问题,神里绫华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和苦涩。她轻轻叹了口气,坦诚地摇了摇头:“老实说…没有。”
“欸——?!”派蒙发出一声拖长的、难以置信的惊呼,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晃了晃,差点没稳住,“没有计划?!你们什么都没想好,就要拉我们一起对抗雷电将军吗?!”
神里绫华被派蒙这直接的反应弄得有些尴尬,她苦笑着解释道:“派蒙,请冷静一点。并非我们不想制定周全的计划,而是…这实在太难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显而易见的沉重,“毕竟,我们要对抗的,是眼狩令。而眼狩令的颁布者,是稻妻的守护神,雷电将军大人。这几乎就等同于…要直接对抗一位执掌雷霆、威能无边的神明啊。”
“仅仅是下定决心,做好可能要与神明为敌的心理准备,就已经耗费了我们,以及那些愿意与我们站在一起的人们,极大的心力与勇气。至于具体的对抗方案…面对将军大人那绝对的力量,任何计谋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派蒙急得在空中直打转:“那、那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
神里绫华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所以目前为止,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想尽一切办法,尽量减少眼狩令对民众造成的损失和伤害。”
“比如,”她举例道,“我们暗中联络那些持有神之眼、但又不愿被幕府军找到的人,将他们秘密地藏匿起来,或者安排他们暂时离开稻妻。”
“再比如…制造一些假的神之眼,用来在某些紧急情况下蒙混过关,或者暂时安抚那些失去神之眼后精神受到创伤的人。”
“神之眼…居然还能造假?!”派蒙再次被震惊到了,眼睛瞪得溜圆,围着神里绫华飞了一圈,“真的假的?那可是神明认可的象征欸!”
神里绫华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可别小瞧了稻妻,尤其是花见坂那些世代相传的手艺人的精湛工艺。他们确实有能力,利用特殊的材料和技术,打造出外观、甚至连散发的微弱元素波动都与真品极其相似的神之眼仿品。若非经验丰富的鉴定者仔细检查,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真伪。”
听到“神之眼仿品”和“花见坂”,左钰心中了然。看来,剧情果然要不可避免地进展到那位热情似火、如同鸣神岛夏天本身一样绚烂的烟花店少女——长野原宵宫登场了。
不过,对于神里绫华这种“我们还没想好怎么打赢,但我们先拉人入伙一起想办法减少损失”的做法,左钰实在是感到有些无语。这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消极应对,甚至有点像是在裱糊危墙,治标不治本。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平静地开口问道:“所以,按照神里小姐的意思,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找那位能够仿制神之眼的手艺人,让他继续帮忙制作仿品吗?”
提到这个,神里绫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忧虑和为难:“确实如此,这原本是我们的计划…但…”她顿了顿,声音带着沉痛,“一直以来,秘密帮助我们伪造神之眼的那位关键人物,正胜师傅,就在前些天,不幸被天领奉行的人察觉了行踪,给逮捕了。”
“啊!还是被发现了吗!”派蒙发出一声惋惜的惊呼,“那可怎么办呀!他不是很重要的人吗?”
神里绫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嗯,我们也知道,依靠仿制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暴露是迟早的事情…但正胜师傅为了帮助那些失去神之眼的人,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义士。无论如何,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囹圄,必须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听到要救人,尤其是救助一位帮助过许多人的好人,荧的眼神立刻变得坚定起来。她看向神里绫华,语气斩钉截铁:“他救过很多人,是无辜的。所以,一定要救他。”
神里绫华似乎就等着荧这句话,她立刻接口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脸上再次露出为难之色,“劫狱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行动,必然会与天领奉行发生正面冲突。碍于我和托马社奉行的身份,如果我们直接参与其中,一旦暴露,不仅我们自身难保,更会立刻牵连到整个神里家,甚至整个社奉行。到那时,恐怕家族的庇护将荡然无存,我们此后想要继续暗中帮助他人、反抗眼狩令的行动,也再难以为继。”
荧听着神里绫华的解释,眉头渐渐蹙起。她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对方话语中潜藏的含义:“所以,神里小姐的意思是,要把营救正胜师傅这件极其危险、而且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情,抛给我们这三个外来者来做吗?”
神里绫华似乎没有立刻听出荧语气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和质疑,或许是她认为自己的理由足够充分,又或许是她习惯了以这种方式处理棘手问题。她甚至还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呵呵,荧小姐言重了。我们当然也不会把这件事完全甩手给你们一个人承担。”
她顿了顿,给出了下一步的指示:“如果你们做好了承担风险、营救正胜师傅的准备,就请前往花见坂吧。那里有一家叫做‘长野原’的烟花店,你们会在那里找到可以为你们提供必要帮助的人。”
神里绫华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旁观的左钰便直接开了口。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话语里的那点冷意却让雅间里的空气都凉了几分:“我说,神里小姐,还有你背后的社奉行,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些。”
他的目光落在神里绫华身上,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明面上说是为了保护社奉行,不牵连无辜,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实际上,却是把所有的脏活累活,所有的风险,甚至是掉脑袋的责任,都干干净净地推到了我们这三个无权无势、在稻妻连个落脚地都得看人脸色的外来者身上,不是吗?”
左钰嘴角挑起一丝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单纯觉得好笑:“一旦营救行动出了岔子,比如我们运气不好,被天领奉行当场拿下,或者更干脆点,直接死在了大牢里。”
“到时候,你们社奉行是不是就可以立刻跳出来,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义正言辞地宣布与我们这些‘鲁莽的外乡人’划清界限,宣称对此毫不知情?”
“然后拍拍手,掸掸衣袖上的灰,心安理得地看着我们这三个完美的替罪羊,去承受那位高居天守阁的雷电将军大人滔天的怒火?”
左钰的声音并不高,甚至还带着点闲聊般的轻松,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又准又狠地扎在神里绫华的心上。
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复活”这张终极底牌,雷电影未必会真把他们怎么样。
但他就是看不惯神里绫华这种理所当然地把他们推出去当挡箭牌,自己躲在幕后等着坐收渔利的做派。
这已经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了,这是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荧听着左钰这一番毫不留情的剖析,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没错!如果她们真的傻乎乎地按神里绫华说的去做,一旦失败,下场可想而知!
而被她们连累的正胜师傅,还有那个提供帮助的长野原烟花店,又会面临怎样的清算?
唯独策划了这一切的社奉行,可以安然无恙,甚至还能落个“深明大义”、“及时止损”的好名声!
想通了这一点,荧看向神里绫华的目光里,最后一丝因为“共同目标”而产生的认同感,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派蒙也气得小脸通红,在空中挥舞着小拳头:“太过分了!原来你们是打着这个主意!”
这下子,神里绫华是真的彻底慌了神。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番在她看来合情合理的安排,在对方眼中竟然是如此的不堪和自私。
左钰那毫不留情的质问,像一面无情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计划中那些被刻意忽略、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的阴暗角落。
她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颊,“唰”地一下涨得通红,连带着精致的耳垂都染上了一层羞恼的粉色,煞是好看,却也显得格外狼狈。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要开口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越描越黑。
跟她那位心思深沉、手段圆滑,总能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处的兄长神里绫人比起来,她在处理这种涉及人心和利益的复杂局面时,确实还显得太稚嫩,太想当然了。
“对、对不起!非常抱歉!是…是我考虑不周!我、我本意绝非如此……”神里绫华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左钰却没有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继续不紧不慢地追击道:“而且,神里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直到目前为止,你和你的社奉行所强调的重点,似乎一直都只是对抗眼狩令,关心的也只是那些失去了神之眼的‘精英’们的痛苦。”
“但根据我和荧这一路在稻妻的见闻,对于那些挣扎在最底层的普通民众来说,真正让他们食不果腹、苦不堪言,甚至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的,难道不是锁国令吗?”
“眼狩令固然残酷,剥夺了人的愿望,但锁国令带来的物资匮乏、物价飞涨、民生凋敝,恐怕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看来,即使是被万民景仰的‘白鹭公主’,在您心中,那些没有神之眼、无法为社奉行带来直接利益的普通人的死活,终究还是排在后面的呢。”
左钰这话的分量,比刚才的质问更重,也更诛心。
他想起了绀田村长家那碗清汤寡水的堇瓜糊糊,想起了黑泽京之介那厚厚一沓、用血汗钱甚至尊严换来的欠条。
而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社奉行大小姐,关注的却是那些原本就拥有非凡力量的“精英”们失去“愿望”后的精神痛苦,却似乎从未真正俯下身去,看看那些连基本生存都成问题的底层人民,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绝望。
当然,这或许也不能全怪她。
在这个力量至上的世界,神之眼的持有者往往意味着更高的潜力和价值,他们的“愿望”自然比普通人的温饱“重要”得多。
这是提瓦特大陆默认的规则,残酷却现实。
当左钰将这个**裸的现实,用平静的语气点破时,就连一向没什么城府、容易被美食收买的派蒙,看向神里绫华的眼神都带上了明显的不满和疏离。
这下子,神里绫华更是窘迫到了极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再次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标准鞠躬,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此刻无地自容的表情。
“非常抱歉!实在是非常抱歉!是我目光短浅,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未能体察民情!请各位责罚!”
看着神里绫华这标准的“躬匠”姿态,左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顺便吐槽了一句:稻妻这文化复刻得可真到位。
他摆了摆手:“罢了。”
“指望你们社奉行来解决锁国令和眼狩令,看来是不太现实了。”
“关于这两件事,我自有我的办法,无需你们操心。”
“不过,那位正胜师傅,人还是要救的。毕竟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好人,替你们社奉行思虑不周犯下的错误去顶罪。”
“但是,”左钰话锋一转,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你们也别想着什么都不做,就在后面等着捡现成的。”
“这次营救行动,你们社奉行必须拿出诚意来,派人全力协助我们,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包括但不限于情报、人手、以及事后的收尾工作。”
“否则,我们宁愿直接去找天领奉行摊牌,也恕难从命。”
他看着依旧有些茫然无措的神里绫华,像是随口一提般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事你做不了主,或者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才算‘全力协助’的话。”
“那就去问问你那个据说很喜欢喝奶茶的兄长吧,我想他应该比你更懂得如何权衡利弊,做出正确的决定。”
左钰这话一出口,神里绫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他怎么会知道兄长喜欢喝奶茶的?!
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却是只有神里家内部和极少数与兄长关系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兄长为了维持形象,对外一直都对此讳莫如深!
看来,虽然荧和派蒙似乎对稻妻的许多情况都不甚了解,但眼前这位名为左钰的年轻人,他对稻妻的了解程度,远超她的想象,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对各方势力了如指掌、知根知底的地步!
意识到这一点,神里绫华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怠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立刻恭敬地应道:“是,我明白了!左钰先生教训的是!请三位稍等片刻,我这就立刻传信给家兄,将您…将各位的要求和情况详细禀报,寻求下一步的指示!”
不得不承认,在明确了利害关系和对方的“不好惹”程度后,社奉行的办事效率确实是顶尖的。
没过多久,神里绫华便收到了兄长神里绫人的紧急回复。
神里绫人的回复简洁明了:社奉行将不计代价,全力配合左钰三人的所有行动。
并且,已经调遣了社奉行麾下最精锐的秘密部队——终末番的忍者,即刻起进入待命状态,随时听候左钰三人的调遣。
左钰听到“终末番”三个字,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看来,那个总是睡不醒、明明小小一只却挥舞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沉重大剑的小家伙,啊不对,是那位精通忍术和摸鱼技巧的早柚,终于要正式登场了。
当初在游戏中第一次见到早柚那独特的反差萌形象时,可是让左钰印象深刻,觉得这小忍者实在是太可爱了。
很快,几个身手矫健、气息内敛的终末番忍者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木漏茶室的雅间内。
他们按照神里绫人的命令,将全力配合左钰三人营救正胜师傅的行动。
忍者中,一个身形娇小、几乎要被巨大的兜帽完全遮住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正是那个看起来总也睡不醒的小家伙,早柚。
早柚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满地嘟囔着:“唔……好困啊……”
“刚刚睡着就被叫醒了,又要出任务了吗?好麻烦……”
她小声抱怨着,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啦……”
看着早柚这副迷迷糊糊又一本正经担心身高的可爱模样,左钰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他忍不住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早柚那毛茸茸的脑袋。
早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狸猫(狢)一样,瞬间炸毛,猛地向后跳了一步,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嚷道:“啊!!!不要摸我的脑袋!”
“说了会长不高的!本来就很难长个子了,你还摸!”
她气鼓鼓的样子,配上那副没睡醒的表情,反而更显可爱。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原本有些凝重的雅间气氛都瞬间轻松了不少,连荧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左钰笑着收回手,对早柚和其他忍者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
“你们先在暗处待命,听我指令行事。”
终末番的忍者们训练有素,无声地点头领命,身形几个闪烁便融入了茶室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左钰这才带着荧和派蒙,动身前往花见坂的长野原烟花店。
走在花见坂热闹的街道上,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往来穿梭,充满了稻妻特有的市井气息。
派蒙已经开始期待烟花店会不会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或者好吃的零食。
还没等他们靠近长野原烟花店,一阵争执声便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天领奉行武士服、神情倨傲的男子,正对着一个面露惶恐的中年人厉声呵斥。
那武士正是大河原五右卫门,他手按刀柄,语气不耐烦:“乖乖交出来吧,别等我动手。”
“如果你以为你能用元素力反抗眼狩令,那最好还是脑子放清醒一点。”
他眼神轻蔑地扫过对方:“你知道以前这样做过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吧?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已。”
被他拦住的半四郎双手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哀求:“放我一马吧,武士大人,这神之眼我刚得到不久,真的,我发誓绝对不会乱用的,好不好…”
派蒙见状,立刻小声对荧说:“居然碰上了收缴神之眼的现场,不能坐视不理吧?”
荧眼神一凝,点了点头:“我们上!”
左钰刚想出声阻止她们的行动,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如同夏日阳光般明快活泼的女孩声音。
“喂~等等、等等…”
派蒙疑惑地转头:“嗯?那边有个人在叫我们。”
只见一个穿着充满节日气息服饰、绑着高马尾的橙发少女,正躲在一旁的货摊后面,对着他们拼命招手。
“这边这边!过来过来!”
派蒙飞了过去,有些不解:“怎么了?情况紧急,我们准备…”
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俏皮地眨了眨眼:“嘘…看戏就好。”
派蒙顿时有些生气:“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要因为自己没有神之眼,就这样看别人的热闹…”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仔细看了看少女腰间,惊讶地发现那里赫然挂着一枚闪亮的火元素神之眼:“…欸!不对,你身上好像有啊!”
少女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嘘!小点声小点声,一会儿连我的也要被他发现了!”
就在她们说话这短短片刻,那边的交涉似乎已经结束了。
半四郎一脸颓然地将一枚“神之眼”交给了大河原五右卫门。
“好吧好吧,我认了,武士大人。”
大河原五右卫门满意地哼了一声,收起“神之眼”,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哼,很好。走吧!”
派蒙看着这一幕,急得直跺脚:“怎么办,他已经把神之眼交上去了,莫非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她有些埋怨地看向旁边的橙发少女:“呜…都怪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耽误了时机。”
谁知,刚刚还一脸沮丧的半四郎,此刻却快步走到橙发少女面前,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
“宵宫小姐,多谢多谢!好在有你刚才塞给我的假货,不然可就真栽了。”
橙发少女,也就是宵宫,哈哈一笑,拍了拍半四郎的肩膀:“没事~!你自己演得也挺精彩的嘛!”
荧走到近前,看着半四郎手中那枚真正的神之眼,又看了看宵宫,若有所思。
派蒙这才反应过来,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居然是这样,我刚才还对这位宵宫小姐发火…唔…真是对不起。”
宵宫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容灿烂:“哈哈,这算什么,看你们刚才的反应,就知道大家都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人嘛,相互谅解是必须的,对吧对吧!”
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宵宫,是这家‘长野原烟花店’的现任店长,平时靠做一些小手艺维生,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半四郎在一旁与有荣焉地补充道:“整个花见坂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宵宫小姐了吧,‘夏祭的女王’说得就是她!没有她和她的烟花,鸣神岛就像没有夏天一样!”
派蒙眼睛亮晶晶的,立刻被宵宫的热情感染:“好厉害的人,我也喜欢烟花!很高兴认识你!”
宵宫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嘿嘿,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半四郎。”
她随即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说起来…你比起谢我,还是更应该感谢正胜师傅。多亏他还留了一些神之眼的赝品在我这里…”
宵宫轻轻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神之眼,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想当初,就连我的神之眼也是靠正胜师傅的假货才保下来的,不然我连做生意都不方便了。”
半四郎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惋惜:“唉,正胜师傅真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没好报…”
派蒙听到“正胜师傅”这个名字,立刻想起了她们此行的目的:“正胜师傅!”
宵宫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们:“欸?怎么,同伴们,你们也认识正胜师傅吗?”
左钰点了点头,接过话:“我们听神里小姐说过,现在正准备去救他。”
宵宫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吗!原来是‘白鹭公主’安排的啊!太好了!”
她兴奋地原地跳了一下,握紧拳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盘算着想要去劫狱…就是担心自己太莽撞,会不会给神里小姐她们添麻烦,哈哈…”
她看向左钰三人,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所以,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派蒙立刻拍着小胸脯答应:“当然!没问题!绫华也说要我们来‘长野原烟花店’找帮手,看来就是宵宫啦。”
宵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显得更加开心了:“呵呵,看来我除了帮忙在店里隐藏神之眼的持有人以外,终于有机会派上别的用场了!”
她干劲十足地说道:“哦对了,正胜师傅被关在町奉行所里,那周边的环境我已经勘察过了,有一个非常好的潜入地点,我都摸清楚了!”
派蒙连连点头:“宵宫真是可靠,果然找对人了。”
宵宫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容如同她制作的烟花般绚烂:“对吧?嘿嘿,等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一定~一定要把正胜师傅给救出来!”
派蒙也跟着挥舞着小拳头,斗志昂扬:“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