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一天中太阳光最强烈刺眼的时刻,即使阴暗逼仄的厕所都被阳光钻了进来。
李再瑶感觉皮肤都要被烈日灼伤了,真真切切感受到皮肤要迸裂开的痛。
她不看风景了,挪动到紧贴着厕所外面隔间的角落,百无聊赖站在那里,胖薰不知道去哪里了,她现在真是连个说话的鬼都没有。
可是太阳角度是不断变化的,阳光侵占的地方越来越多,把李再瑶逼到退无可退之处,难受得要死。
她今天好几次又想要破坏“规矩”,至少把活动范围拓展到洗手台那里,但是这些恶毒的女鬼就是不许,自己在那里待的时间超过10秒钟,就会有“纠察大队”来再给自己“讲”一遍规矩。
“哎,做了鬼还要被欺负,真是死都不能解脱。”这话又引来外面飘荡的巡逻女鬼们的嘲笑。
直到傍晚夕阳西沉,李再瑶才好受了些。她晕乎乎趴在窗边,白天不知道去哪里的胖薰回来了,担忧地问她怎么了。
“我可能是中暑了。”
胖薰恍然大悟:“你白天不能接触太阳光,因为你是鬼。”
李再瑶扯扯嘴角:“呵呵,谢谢哈,我难道不知道吗?”
图书馆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李再瑶脑袋飞快转动,在想怎样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可不要变鬼还要蹲监狱。
突然,她看到距离图书馆不远处的篮球场附近,有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人和她并排走,这个人化成灰李再瑶都会认得,是苏歆旸。
“苏歆旸!苏歆旸!”李再瑶颤悠悠站起来大喊,但苏歆旸行色匆匆忧心忡忡和旁边的夏菲菲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等到两人越走越近,李再瑶喊得更大声,苏歆旸终于听到了,抬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定住不动了,李再瑶看不清她的表情。
夏菲菲看到苏歆旸的异常也看过来,见李再瑶站在窗边后高兴地朝她挥挥手。
“夏菲菲这个傻x,高兴什么,没看到我在喊救命吗?”苏歆旸也是,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然后拽着夏菲菲飞快地走了,李再瑶感觉胸口处有什么东西碎了,她慢慢放下手,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很久。
“哎,你能不能别总是在窗户旁边大吼大叫,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所?”一道声音把李再瑶拉回现实,她回头看了眼莉莉,还有后边跟着“通风报信”的胖薰,扯扯嘴角说:“不好意思哦,以后不会了。”
莉莉好像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李再瑶看了胖薰一眼,她昏昏沉沉根本没有睡熟,没有看到胖薰出去啊,她是怎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去把莉莉喊来的?李再瑶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再次睡过去。
“Aback,Aback……”她被大早上背单词的声音吵醒,昏昏沉沉的,感觉做鬼身体难受程度比人更甚,而且胸口还好痛,从来没这么痛过。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泛起明亮的光辉,整个厕所又被照亮了。
6层安静极了,她以前还听说过有学生和老师上来,但自己被困在图书馆两三天了都没人,这里该不会被那些女鬼变成自己的地盘了吧,不允许外人上来,那自己要怎么跑出去呢。
阳光越来越强烈,李再瑶缩在角落里发呆。突然,她捂住胸口,呼吸急促地说:“小薰,我,我好像要死了。”李再瑶嘴唇毫无血色,气若游丝地慢慢滑坐在地上。
“小薰,小薰……”她颤颤巍巍地抬手对着胖薰说道:“等我死透了,一定要把我的死讯告诉苏歆旸。”接着她又夸张地说:“不,不,不要告诉她,她肯定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我的消息。”
胖薰被吓坏了,当即表示要去找莉莉姐帮忙。
李再瑶一看这可不行,她好不容易才捏准了女鬼们管控最松弛的正午,于是她把痛苦的状态调整了些,说:“现在好一些了,可能有人陪着我我就会好很多,你千万不要走。你走了我随时会死,不对,我已经死了,我随时会灰飞烟灭。”
“我不走我不走,可是我怎么帮你呢。”
李再瑶推开她好心搀扶的胖手,虚弱地说:“我不可以随意走动,但你可以啊,你去帮我给苏歆旸带个话,就说我在图书馆,让她快来。”
胖薰有些为难:“可是你不是说不让我告诉苏歆旸吗?”
笨蛋,李再瑶咬牙笑道:“告诉别人自己的死讯也是一种尊重。”
胖薰听呆了,一时间没理解这其中的逻辑。“我,我……”
李再瑶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表情,突然释怀地笑了:“不,我不要你帮我了。小薰,我现在只想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你不要拦我,也不要劝我,我走了。”说完她就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准备再次通过窗户跳下去。
胖薰哭着阻拦:“你别……”
“好。”李再瑶从善如流地下来,揉着膝盖说:“但是我在这里憋坏了,你得想办法让我出去喘口气。放心,我现在是没人要的孤魂野鬼,不会乱跑的,我就出去10分钟,怎么样?莉莉她们不会发现的。”
这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可惊呆了胖薰,她不傻,可她当初卡在马桶里的时候把脑子挤坏了,虽然有做鬼的资格,可硬件上毕竟缺失了一点高端处理器官,所以反应有时候不是那么灵敏。
她听莉莉姐她们说过,这李再瑶可是个疯子、神经病,既然是这样,那她很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李再瑶又绝对不可以出事,而且她亲口说过她们是朋友。
“真的只有10分钟?”
“真的。”
“不可以离开图书馆。”
“绝对不会离开!”
“那好,你跟我来,我都是通过这里在图书馆上下楼的,速度很快。”胖薰把李再瑶引导到厕所隔间,指着马桶说道。
李再瑶看着沾染着血迹的马桶说:“有没有其他不会被莉莉她们发现的通道?”
胖薰摇头。
李再瑶原本想算了,但摸到自己断掉的小指后心一狠,说:“鬼是没有五感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然后眼睛一闭,任身体坠入到马桶里。
下坠了很久,李再瑶都不敢睁开眼睛,任凭身体本能寻找离开的出口。终于,她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区域,是图书馆大厅的卫生间!
她赶紧跑到镜子前仔仔细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好还好,一尘不染。
图书馆前台有几部座机,李再瑶趁着中午没人,跑过去拨打苏歆旸的电话号码。
可能通讯设备也是灵体的一种承载方式,李再瑶竟然成功地拨出了苏歆旸的电话。10秒、20秒、30秒,苏歆旸没接。
李再瑶不信邪再次拨打过去,这次苏歆旸直接挂断了。
“苏歆旸这个大笨蛋!”她又想起和夏菲菲有说有笑的苏歆旸,嘟囔道:“她不会是故意的吧,正好趁这个机会摆脱我。难道我后半生就要在图书馆的女厕里度过?不行,再打!”
在拨打了6通骚扰电话后,苏歆旸终于接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冷淡的声音:“喂?”
李再瑶没想到自己却说不出话,因为她哭了,而且还不敢放肆大哭,怕被6楼的女鬼们听见抓回去。
李再瑶打着嗝哽咽道:“救我,救我,苏歆旸,救救我。”
“喂?是谁,说话。”
“!”李再瑶马上停止哭泣,“喂,苏歆旸,你听不见我说话吗?苏歆旸!我在学校图书馆,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