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柱 第10章 相避中原

车队前行，马清带着大鼻孔闪在路边看着一辆辆车驶过。当第五辆太妃的车驶过时，司马胜男在马上习惯性的颠着两条腿骄傲地朝马清走来。她路过马清身边时，又朝马清扬了扬她那张骄傲的，泛起一层红晕的脸，就像被追星族围着过了一把瘾的明星一样。

马清对她视而不见，他紧张地朝城门洞里观望。

矮壮的王诚领着二大队正走出城门洞。他的两只粗臂膀满是肌肉，这使得他抓着马缰时臂膀是自然弯曲的。他马鞍右侧皮囊显得比普通士兵的大，那里挂着一根丈八蛇矛和一把七尺刀。

王诚路过马清身边时，马清朝他使劲挥了挥手，示意他加快脚步。

王诚会意地一带马缰。乌孙马的前冲让他的身体往后微微一仰，然后快速朝前跑。他身后的五十名骑兵也随着加快了脚步。

安平的辎重队加快速度通过了吊桥。

马清这才掉转马头来到刘琨面前施礼：“刘大人，后会有期。”

刘琨重重地在马清的大腿上拍了一把，张着那修得很漂亮的胡子的嘴：“马将军保重。替琨转告士稚，琨一直都记得他的话。”他将身子靠近一步，伸手朝马清做了一个贴近的动作。

马清在马上朝刘琨俯下身子。刘琨一手搭着马清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二人当相避于中原耳。”

“马清一定转告。”马清抬起身子一磕马肚。大鼻孔扬起小脸盆一般的蹄子朝前跑去。

身后的汝阳城慢慢变得如积木一般大小。刘琨和他的骑兵就像棕色的花生米一样，一个串着一个进了城。

“子行。”司马睿从车窗里探出那张带白毛的脸来。

“在。”宋典答道。

“到陈县不足六十里，叫茂弘下车，我们好好聊聊。”

“诺。”

车队停了下来。

司马睿从车内下来，他骑上了一匹马背很平的栗色蒙古马。王导骑上了一匹短脖子的黑色马。两匹马并排前行。

车队又开始朝前行。

马清骑着大鼻孔行进在司马睿和王导前面。

初春的黄淮平原，微风轻拂，带着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清新，仿佛是大自然最真挚的呼吸，让人心旷神怡。

解冻的颖水水声潺潺穿村过户，滋润着这片土地。河面上，偶尔有几只野鸭掠过，留下一串串涟漪。

农人们身影在田野间穿梭。牧羊人蜷在土坡背风处打盹。羊群散成一片移动的云，啃食着茅草根处新冒的嫩芽。

“茂弘。”司马睿指着两旁的田野，“你看多好的风景，大家都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何要挑起战事，祸国殃民。”

“若能很轻松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就想得到了。”

“依你看，司马虓会和刘乔动手吗？”

“只是说给刘仲彦听的，无非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殿下勿忧。”

“哦。”

“我不担心范阳王对仲彦用兵，倒是担心仲彦对范阳王用兵呢。”王导低声道。

“为何？”

“仲彦非庸才，此人参加过伐吴之战，哪里有越石想的那么不堪，他定不会束手待毙的。”

“你的意思，刘琨过于自负了？”

“岂止自负。越石有纵横之才，善于交际，就是说话浮夸，还是这一生过得太顺了。”王导道。

“你这样看刘琨？他可是名满京华啊。”

“名气有啥用，士稚的名气不如他，却处处占先。两人是挚友，他私下还常担心士稚超过他太多。”王导低声道。

两人一阵沉默。只有队伍的马蹄声和车轴的“呀呀”声。

“听你这么说，以刘琨的人品做朋友尚可，若要成事则稍有不足。”司马睿道。

“唉。”王导长叹一声，“自元康九年以来，赵王，齐王到现在的长沙王，政令变化多端，积累了太多的矛盾，范阳王和仲彦的冲突，也许只是大江里的一滴水花而已。”

“大乱之源太多，不知道何时会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得得得”一名脸上透着稚嫩的骑兵颠簸着从队前跑了过来。

“报屯长，前面发现有骑兵。”他话音急促。

马清回头对司马睿道：“殿下，我到前面看看。”他带着马穿过走廊一样的队伍，飞奔到了队前。

前方至少有四里外，有一团不时变换形状的烟尘，顺着黄色的大道迅速地滚来。那团烟尘突然落进一块洼地里去了，再从那里钻出来时，已经变成两个蚂蚁那样大的黑点。又过了一阵，看见了两个骑士的轮廓。

又再过了一阵，两名戴青巾，穿青灰色短襦，佩腰刀，扛着三丈槊的斥候清楚地出现在眼前。

两名斥候来到队伍前十步远的地方带住张着大嘴不停呼吸的马。一名脸上常不洗脸而显得油光的斥候用沙哑的嗓门问：“将军可是琅邪王殿下的人马？”

“正是琅邪王殿下。”马清道。

那名斥候将手中三丈槊往地上一插，翻身下马。另一名窄脸的斥候也跟着他下了马。两人朝马清单腿跪地。

那名骑兵道：“此地乃是梁国界，豫州刺史刘大人在十里亭恭迎琅邪王殿下。”

“这里距离十里亭还有多远？”

“还有八里。”

“头前带路。”

“诺。”

两名斥候翻身上马。他们从衣襟内掏出一面白色的三角形旗帜，将旗帜挂在三丈槊上，扛着旗帜在前面一百步的距离以常步速度行进。

马清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后面是扛着大旗的贡玉。

走了一里左右，道路旁又出现了一队骑马穿短襦的斥候伍队。他们的脸同样黑黝黝油亮亮的，腰间佩刀，扛着没有挂旗帜的三丈槊。见队伍路过，都下马行礼。

“嗨。”马清的后背被拍了一下。一股熟悉的花香味扑鼻而来。那匹红沙马和大鼻孔并排走在了一起。

“公主，你先回去。”马清只是盯着路边的斥候。

“说说救许仙的事。”司马胜男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田野，迎面而来微风将她脸上的刘海吹得飘了起来。

“以后再说，先回去。”

“你现在就说。”

“你看路边这么多拿武器的。隐藏在路人中的又不知道多少。多加小心，你先回去护着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