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东庄有四季 第126章 这就是她当时的世界

姜娜国庆加班加点，她去了更大的化妆品店。尘英和黄梦萍则皆未回。

正是下核桃的时候，尘英找了份剥核桃的活，两只手剥的乌黑油亮，洗衣粉也洗不出，磨损的手指与指甲疼痛难忍，但她觉得自由，而黄梦萍真的去看世界了。

尘黛索性窝在奶奶屋里，聊天、喝茶、走动、清洁、晒被，困了躺在沙发上睡觉，沉默时逗弄小黑，找教材中提到的小说读，或者打开数据，收到李明澈发来的任何时间点上的任何话。

尘屿睡懒觉，但必定在张美英和尘贵方干活到家前，准备好午饭与晚饭。

尘黛觉得，这就是她要的世界了。

假期结束前，如往常一样，浴池开业。大早，一人戴着毛线帽子，怀里团着一坨衣服毛巾洗头膏，从大门进，直接猫腰上二楼单间。

“吃上公家饭了，好吃吗？”张美英站在温度表前，墙挡着，斜出身子忽然问。

“……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了，差点没把我拾掇死，都不用警察动手，同监狱的人就够了。”来人站在楼梯半道，先一愣，咧开嘴笑起来。

尘黛隔着堂屋门玻璃认出是尘振刚。

尘振刚也看到了尘黛，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重新下了楼梯。尘黛只好出来。

尘振刚站在天井里演示。下身蹲马步，上身胳膊肘往里折叠，腿腕、胳膊肘、腋窝、脖子下凡成角的位置各夹一个啤酒瓶，头顶还得再放一个盘子，每掉下一个，狱友便捶一拳、踢一脚、扇一巴掌。

“我进去时，穿的人五洋六，崭新的皮鞋，真皮的，腰带也是真皮的，西服熨的那叫一个笔挺！一进去，让他们给我拔得一点也不剩。还骂我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他们面前穿的人模狗样！”尘振刚连动作加表情模仿得惟妙惟肖。

张美英和尘黛尘屿大笑。

“还敢再进去吗？”张美英问。

“不敢了，遭一次罪，几辈子也忘不掉。”尘振刚仍旧笑。

“嘴上没个把门的，认错认的溜溜的，都几进几出了。”张美英道。 尘振刚继续摆着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没脸没皮的笑。

“小学那个母夜叉，揍人狠，看人也毒，以前就说尘振刚和尘虎早晚是监牢狱的客。”待尘振刚进了单间浴室，尘黛道。

“谁是母夜叉？”张美英问。

“没……尘虎坐牢了吗？”尘黛问。

“尘虎喝了酒，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辆面包车，车里坐了几个人，有男的有女的，撞到电线杆上，一排牙齐刷刷断了半截。”

尘黛尘屿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又笑。

“就这样还不改呢，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来渡东庄看他。尘虎石膏吊着胳膊，还喝酒，喝一口就疼得捂着嘴吸溜吸溜。”

“啧～”

“尘屿，等会你和尘黛一块走，给她拿着行李点，看她坐上岭北车了再走。”张美英回到自家事上，道。

“不用……”尘黛忙道。

“知道了，你们生活不能自理的闺女。”尘屿截口感慨。

“你高中学习多忙，要不你先走吧，万一因为我耽误了高考那0.01分～我万劫不复啊。”尘黛道，心里想着火车之行要泡。

“不是因为你，我走不了那么早。”

“那你就晚点儿，好好休息休息。”

“突然这么独立……果然是大学生。”

尘黛以为尘屿中间的卡顿后面要披露一惊天秘密，吸了一口气。

“就是，也得给我撞南墙的机会。”尘黛道。

“顺道的事，一块行了。”张美英道。

“……”

他们到车站时，李明澈已经巴不得贴告示一样，直直等在那了。

“你怎么在这？”尘黛假装问。

“巧～我也去岭北。”李明澈边道边从尘屿手里接过尘黛的行李，“你去一中吧，我送你姐。”

“正好，终于摆脱这茫无头绪的人了。”尘屿道，稍带狐疑的眼尾扫过李明澈。

“那你快走吧。”尘黛催着，她怕岭北的客车进站，识破了他们不坐客车的局，但实际去岭北的人早在候车厅排成长龙，再来四辆车也坐不上。

“到了说一声。”尘屿眼尾的狐疑更重了。

“放心吧。”李明澈郑重道。

两人对视，未再说话。

尘黛一定要等尘屿的公交，转过路口，180度回头也看不到他们后，才跟着李明澈撤出了汽车站。

“不打算对尘屿说吗？”李明澈问。

“不知道怎么跟他聊这种话题。”

“不着急，先行动是你的性格。”

“闭嘴。”

两个人对笑，尘黛偏过头看路边，李明澈看着她。

火车站位置偏，且开出湜渊的这趟绿皮火车，只途径山安和岭北两个站，便如已到达宇宙的尽头折返。因这，即便是节假日返程，依然空着许多座位。

选了靠窗的双人桌，对坐。李明澈拿出一堆吃的，甚至打开了一保温盒的羊汤。

“尝尝，我炖的。”李明澈夹了一块肉递到尘黛嘴边。

“好吃。”

“还有粘豆包。”李明澈又拿油纸包出一个包子。

“没有豆腐吗？”有人憋着笑，用假音道。

尘黛看过去，侧后方几个姑娘笑成一团，大胆直接**地朝他们这桌看过来。

“帅哥多渣男，无事献殷勤小心是想吃你豆腐。”刚才那姑娘出口道。“帅哥，我这有豆腐，够辣，肯定比你对面那姑娘辣，你吃吗？”另

一个姑娘道，手里举着开封的小袋装麻辣豆腐，上身往前挺了一下。又是一团笑。

李明澈一脸冷色，伸手将尘黛的头转过来，包子递过去。

“你喜欢哪种？”尘黛半开玩笑半好奇低声问。

“我只喜欢你。”

` “……”

“你看那些房子。”尘黛道，指着连绵山坡间，偶现的一小撮安静的村子，“里面都住着什么人？为什么我已经开始想家了呢。”

“以后，回来也是家，去了岭北，我在那也是家。”

“……”

李明澈自己也吃惊怎么会有这么多脱口而出的情话，为掩饰情场高手的尴尬，同尘黛一起望向窗外，车轮嘎达嘎达压过铁轨，穿越隧道，经过一中与职院，远离金阁与银阁，走向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