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岁月敬杯酒 第1章 古喜：千里作客说家事

古煜的故乡，坐落于大别山西麓的丘陵地带，一个鲜为人知、偏远闭塞、交通不便的小村落。

长堰村，西南距明白县城约十五公里，双古镇六公里，北距新店五公里，西北则距三关城十多公里。

这四个小镇，自北向南一线排列，皆位于澴水的西岸，而古煜的家乡长堰村却坐落在东岸，与澴水河约有两三公里的直线距离。

澴水，源自豫南省，流经楚天省的明白县与孝心县，最终在孝子城区的西南与府河汇聚，共同汇入长江的怀抱。

尽管古煜未曾与祖父谋面，但他的家族故事却必须从祖父古长友开始讲起。古长友，在兄弟五人中排行第三，生活在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初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军阀割据，战乱不断，再加上饥荒的肆虐，生存条件极为艰苦。

然而，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兄弟五人唯有长友公得以成家立业，延续香火至今七代，家族成员逾六百人，实为人丁兴旺之典范。尽管家境贫寒，祖父与祖母方氏仍含辛茹苦，育有六子一女。在教育方面，祖父秉持公平原则，规定每位儿子均需接受三年教育，无论学业成就如何。

六兄弟中，古福、古禄、古寿、古康、古宁均顺利完成三年学业，唯有四子古喜，特立独行，坦言：“愿意放三年牛，不读三年书。”祖父尊重其意愿，古喜虽未踏入校门半步，却能凭借自身智慧，跟随三哥古寿学习木工技艺，技艺精湛。

解放后，更在信东市木工联社谋得一席之地，成为工会会员，勤勉工作十数载。直至三年困难时期返乡，成为远近闻名的木工大师。

古喜，古煜之四叔，亦是兄弟中最为长寿之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古喜自故乡远赴车城探望其子古海。古煜借此良机，盛情邀请他们父子二人至家中做客。

时年八旬有三的古喜，身体依然硬朗，身高约一米七，面容白皙，额头皱纹舒展，下颌稀疏白胡子长及半尺，更显仙风道骨。席间，三人共饮一瓶珍藏多年的飞天茅台，谈笑风生。

当为古喜添饭时，他爽朗地摆手笑道：“好酒好菜已足，饭食就免了，多谢老侄盛情！”

饭后，古喜习惯性地捋了捋胡须，声音洪亮地说道：“老侄啊，多亏你将我儿子从矿山的深井下扯了起来，调到了你这儿的汽车厂，让他们一家得以团聚，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生活几好啊。是你给予他们这样大的帮助，真是如同再造之恩啊！住在这高楼大厦之中，真是享了你的几多福哈！”

古煜听完，急忙摆手表示谦虚：“四叔您太夸奖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我和古海兄弟自幼一起玩耍，共同度过了小学和初中的时光，我们住在同一个门洞里，情同手足。这样的忙，我不帮实在是说不过去。更何况，如果我不伸出援手，还有谁能帮忙呢？在矿山工作，其艰辛和危险是不言而喻的。他在那样的环境中磨练出一身过硬的技术，无论是水、电、气还是管道，维修的技术他都了如指掌。因此，厂领导将他作为技术骨干引进。他的能力和核心地位，为他提供了展示才华的舞台。在他到来的第二年，就在这个拥有数千员工的单位里，他被评为十大工作标兵。在主席台上，领导亲自为他戴上红花、披上绶带，闪光灯不断闪烁，他的大照片至今还挂在画廊里。我们共同的愿望，就是让家人团聚，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古喜闻言，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然而那却是笑容绽放的痕迹，源自内心的愉悦。他感慨道：“这正是血脉相连、相互扶持的力量所在。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呢？”他凝视着窗外，仿佛在回溯自己的一生，虽然未曾涉足学术领域，却以匠心独运赢得了人们的敬重。古煜从四叔的话语中，再次深刻体会到了家族间无声的默契与深沉的情感。

古煜心中暖流涌动，深知这份亲情厚重如山，这份默契与扶持，正是他们古家传承的瑰宝。

古煜默默地陪在古喜身边，望着窗外秋意渐浓的景色，心中升起了对这位长辈的无限敬意。

古喜的眼神深邃，透露着对过往岁月的感慨和对未来的期许。

他缓缓地说：“老侄啊，看你把我的儿子夸得那么好！”

四叔捋着他的白胡子，不无得意地补充道：“那还不都是沾了你的光？如果不是来到这里，他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听到这里，古海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说：“哥哥，你对我爸夸奖了这么多，也让我来说两句。我十七岁就参军入伍，退伍后就下到矿山井下打眼放炮，已经二十多年了。我当过五十多人的大班长，每年吃的苦头都比这多，什么样的‘能手’‘标兵’‘奖状’我也没少拿，但是，我做梦都未见过这样的殊荣啊！那天晚上，我激动得一夜没睡着，感觉就像是梦境一样。”

古喜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他环顾四周，看着这宽敞明亮的客厅，感慨道：“时代真是变了，我们年轻时哪里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生活。你们这一代人，真是享福啊。”

“四叔，您这一生也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如今能够安享晚年，也是我们晚辈的福气。”古煜诚恳地说道。

古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是啊，回想当年，我们兄弟六人，各有所长，各有所成。虽然我未曾读书，但靠着一技之长，也闯出了一片天地。现在，看着你们这些后辈，一个个都有出息，我这心里啊，比喝了蜜还甜。”

“叔叔，您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您和爷爷的期望。”古煜坚定地回应道。

古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捋了捋胡须，目光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他知道，这个家族的未来，将会在这些年轻一代的手中，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古海，仅比古煜小两个月，回忆起往昔，感慨万分，他对古煜说：“哥哥，那些年我最怕的就是农忙时节，夏收秋播两头忙，一刻不敢耽误。矿井公司的假期有限，每次往返武昌转车，都是匆匆忙忙，生怕错过时间。”

古煜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迅速转移话题道：“叔叔、老弟，三年前，小女儿的一句话让我心结难解，至今仍在心中徘徊。今日借此机会，想请叔叔为我指点迷津。”

“老侄，有何心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叔叔古道热肠地回应道。

“好！叔叔可知，我两岁多就失去了父亲，对他几乎没有任何记忆。三年前的一个大雪天，我因开会迟到，到学校接读一年级的小女儿时，只见她孤零零地站在风雪中等我。她的小脸蛋冻得通红，我拉着她像冰棍一样的小手，心疼不已。她问我：‘爸爸，为什么我没有爷爷奶奶呢？’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古煜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感慨。

紧接着，她又哀怨地叹息道：“爸爸，我多么希望能有爷爷奶奶的陪伴啊！为什么别人都有，唯独我没有？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你快告诉我！”她泪水涟涟，哽咽难言。我轻声安慰道：“宝贝，其实每个人都有爷爷奶奶，你也一样。只是你的爷爷奶奶如果还在世，早已是百岁之年了。你想想看，他们那么大的年纪，又怎能来接你呢？”

她转而以柔和的语气请求：“那回家让我看看爷爷奶奶的照片好吗？我真的好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可以吗？”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我顿时感到束手无策，心中充满了自责与内疚。

我满怀期待地望向叔叔，用恳求的语气说：“叔叔，我父亲既是您的兄长，又是您学艺的师父，您能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吗？”

叔叔不假思索地捋了捋胡子，缓缓说道：“在我们六兄弟中，最为出色的要数大哥和你的父亲三哥了。他们两人都身材高挑，足有一米八的个头，比我高出了不少。大哥多才多艺，杀猪宰羊、煮酒熬糖、做鞭炮、做瓦烧窑，人称‘百能’，且口才了得，善于交际。”

他喝了口茶，继续讲述：“论及外貌，大哥身材魁梧，而你父亲则略显单薄；但说到面容，我们几兄弟都不差。不过，最为聪明的还是你的父亲。他不仅精通大哥会的所有手艺，还酷爱读书、绘画，书法和木工也做得很好。他做事有计划，会安排，农田离家有两里多路，他每次去都挑着肥料，回来时则满载而归，从不走空路。到解放前，他已经购置了好几亩田地。若不是你兄弟姐妹众多，怕是你们家成为富农或是上中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