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岁月敬杯酒 第7章 初中辍学的艰难抉择

依据历年的传统，唯有成绩出类拔萃者方能踏入一中的门槛。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份——一九六一年，县里的初中招生政策却毅然决然地打破了陈规，采取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一刀切”策略。因此，学生们只能就近入学，选项被严格限定在第八中学，遗憾的是，古煜的“一中梦”破灭。因为八中的助学金与奖学金待遇，相较于声名显赫的一中而言，显得颇为逊色。此外更大的差异还是师资。

初一上学期，古煜寄宿于校，每逢周末，他都会返回家中协助处理农事，诸如挖地、种菜等繁重的农活。有时为了筹措搭伙费用，他不得不忍痛割爱，放弃归家的温馨时光，转而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一同踏上前往镇西十多公里的俞家山，进行打柴的艰辛之旅。

他们迎着晨曦出发，披星戴月而归，历经一番跋山涉水的辛劳，抵达了那座传说中的俞家山。眼前的景象，令人不禁心生震撼：大片大片的松树，因干旱的肆虐而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枯萎凋零，松针铺地，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灰色地毯。整座山峦，似乎都被一层厚重的灰色阴霾所笼罩，显得格外沉寂与萧瑟。在这荒芜与衰败之中，这些枯木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宝贵财富，成为了他们辛勤劳作的唯一目标。

砍伐枯枝不难，一担柴火轻易可取。难的是稚嫩的肩膀，却勇敢地挑起了四五十斤的重负；更难的是沿着山脚那条蜿蜒曲折的小河沟，一步步艰难前行。每至平地，便不得不稍作停歇，以缓解那份沉重的疲惫。山间小溪，宛如他们的向导，引领着他们左右穿梭，历经山路曲折，终得见那片开阔之地。然而，就在这最后的一两公里路程上，饥饿与疲惫交织，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即便如此，他们也需咬紧牙关，到食堂过秤五十斤，价值五角，他还觉得很满意。

初一上学期的生活费用，虽已勉强凑齐，但学费之缺，仍有三块八毛钱之巨。寒假将至，老师的催促日益紧迫，古煜无奈之下，只得写信向远在他乡的兄长古勤求助。放寒假前一天的中午，阳光洒满校园，同学传来消息：“古煜，外面有人找你。”

古煜走出教室，惊喜地发现是古勤站在门外。他兴奋地喊道：“二哥，二哥来了！救兵来了！”兄弟俩简短寒暄后，古勤从内衣口袋中掏出卷成卷的五元钱，那钱还带着体温。古煜接过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高兴的湿润了眼眶。

古勤嘱咐道：“这些钱应该够你的学费了。你回教室上课吧，我这些时很忙也该走了。记得代我向妈妈问好，我过年再回去。”说完，他挥挥手便转身离去。

古煜凝视着二哥疾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情感交织，难以言喻。他那单薄的身影，似乎背负着无尽的重负！他长久地伫立，凝视，直至二哥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才缓缓转身回到教室。

鉴于下学期的经济状况愈发拮据，古煜不得不选择走读。每日清晨，他仅以一碗清淡的稀饭果腹，中午则带着自己亲手炒制的爆米花，或是从自己菜园里挖出两根鲜嫩的胡萝卜，在食堂的蒸笼中蒸熟，以此作为简单的午餐。每当食堂的蒸笼开启，周围的饭钵中多是白花花的米饭，而唯有他的饭钵里，是那两根醒目的红色胡萝卜。

尽管生活对古煜布下了重重磨难与挑战，他始终坚信“逆境造英才”。在每日往返学校的漫长路途上，他珍惜每分每秒，默默背诵课文与数学公式。即便回家后还需承担繁重的家务，他的语文成绩依旧名列前茅，数学成绩也始终保持在前列。

一年级下学期，粮食短缺依旧，学校积极响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组织学生前往两公里外的公社山边开荒种南瓜。古煜与同学们肩扛锄头、铁锹，有的还挑着粪肥，浩浩荡荡地前往目的地。在清明前后的播种时节，他们在预定山坡的洼地上种下了两百多窝南瓜苗。经过播种、施肥、浇水、除草和除虫等一系列精心的管理，南瓜长势喜人。

随着暑假的到来，同学们满怀期待地计划前往他们辛勤耕耘的南瓜地进行收获。他们曾经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精心照料着每一株南瓜苗，期待着丰收的喜悦。然而，当他们兴高采烈地来到南瓜地时，却遭遇了晴天霹雳：一夜之间，一千多斤精心培育的南瓜竟然不翼而飞——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劳动成果被人家偷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同学们从满怀希望的巅峰，瞬间跌入失望的深渊。

他们站在那片曾经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南瓜地里，眼前只有茂盛的南瓜藤和南瓜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再也找不到一个成熟的南瓜。心中充满了疑惑与失落，他们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如此无情地剥夺他们的劳动成果。这片空荡荡的土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悲伤与无奈，同学们的心情沉重得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难以释怀。

同学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找大队，有的说要找公社，种南瓜是校长找公社联系的。也有人说，这土地所有权归生产大队，与学校无关，凭校长和公社某领导的口头协议，没有契约那是空口无凭，你们凭什么种人家的地？做一回“杨白劳”吧！

他们高兴而去，扫兴而归，因为放假也就不了了之。

暑假过后，即将升入二年级的古煜面临着学费供给的困境。母亲召集了三个哥哥商量对策，最终决定由老大负责每月提供一升米，老二和老三共同承担学费。幸运的是，初二时班主任陈舟老师为古煜申请了乙等助学金，以减轻家庭负担。可是好景不长，上学仅一个月，原本承诺提供大米的哥哥突然反悔，不再履行承诺。

家中缺乏劳动力且经济拮据，使得母亲开始动摇让古煜继续读书的念头。她每日早晚的唠叨让古煜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同时，他穿着三哥给的旧卫生衣，因尺寸过大而不得不用一条棉布洗澡巾系在腰间，这更增添了他的自卑与无奈。最终，在万般无奈之下，古煜含着眼泪放弃了学业。

辍学后的古煜过上了与社员一样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地劳作。但他的内心却从未放弃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梦见自己在初中图书馆借书、看书，或是走路时捡到好钢笔、背着书包上学，或是翻看着作业本，认真地检查作业题。然而，当梦醒时分，这一切都只是虚幻。

这样的梦境不知让他流下了多少泪水，多少回洇湿了枕巾，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