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 第86章 天花夕照

天花夕照是江州18景之一。下午五时许，夕阳斜斜的映照在天花宫的亭台楼阁上，一缕紫色的烟雾之气渐渐缭绕在天花宫的上空，天花宫在湖中的倒影，湖中摇曳的夕阳倒影，紫雾中亭台楼阁的倒影，与屹立在湖中的天花宫相映成趣，天花宫的亭台楼阁似正在升腾而起，飘然如仙，如梦似幻。

大鸟和水湄一行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有如庐师太双眼微眯，表情冷漠。

突然，只听旁边传来哇的一声大嚎。声音突兀而尖厉，犹如夜枭。

一个老妪，头发花白，以头磕地，吱哑乱叫。半晌，才似晕厥而倒地。

水湄找到天花宫的道姑，才知老妪每天这个时候就会来到此地，大吼大叫一阵后晕厥，醒来后默然而去。

大鸟仔细观察老妪，与他脑海中一个青春靓丽的影子渐渐重合。这女子竟是他50年前读五七中学时的同班同学李梦瑶。

大鸟示意水湄陪同师太和吴羽进宫参观，他则静静地等候老妪醒来。

半个时辰后，老妪眼皮在轻微颤动，稍顷，老人把眼睛睁开。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爬了起来。

大鸟轻声呼唤她，\"梦瑶，梦瑶。″

老人听到了呼唤的声音，迟疑地问道，\"谁？谁在叫我？\"

大鸟轻柔地说，\"是我，我是大鸟。\"

老人狐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鸟。\"你，你是大鸟？\"

大鸟微笑着轻轻点头。

老人望着大鸟年轻而陌生的面容，突然大叫起来。\"鬼呀！鬼呀！\"

老人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要跑。

大鸟一把抓住老妪的手臂，手指点在了老妪的前额。

老妪的叫声戛然而止，身子向后倒去。

大鸟将老妪抱到了自己的悍马车上。

然后，慢慢翻看着老人脑海中的各种记忆片段。

在晨雾弥漫的草滩上，十四岁的李梦瑶和五七中学的同学们在拉一面很大的网，站在她后面的是一脸稚气的大鸟。网拉上来了，一网能网起两、三百斤的大鱼。

月光下的小港里，李梦瑶坐在小船上，划船的是大鸟。港边的柳丝在他们脸上和身上划过。梦瑶站起来，要自己划船，立足未稳，摔到了大鸟的怀里。大鸟憨憨地笑着，梦瑶脸红破了。

中学毕业了。大鸟回到了大湖边的小渔村。梦瑶的父亲给她争取了一个到三线厂的名额。上车前，她望着柳丝下的小港，眼泪涔然而下。

长江边的山坳里，建起了高大的厂房。梦瑶俏丽的面容、清脆的声音，使她成为了这个隐秘的三线厂的广播员。追求她的人络绎不绝。一个质朴而憨厚的工友进入了她的眼帘。大家都哀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谁也不知道的原因，这名叫张大江的工友性格和笑容都酷似大鸟。在结婚的晚上，她再次流出了热泪。

生活平淡而迅速。一年后，她生了一个名叫小鸟的小女孩。小鸟6岁时，她带小鸟回娘家，在天花宫，她和小鸟在这个门口照了一张照片。她和小鸟一起看天花夕照的奇景。小鸟睁大眼睛，张开小嘴看天花亭台楼阁在紫雾中冉冉升起的情景成了她永远难忘的记忆。

平淡而温馨的生活总是短暂的。张大江是电焊工，在船舱中的电焊，强光、高温、有害气体是三大杀手。在小鸟10岁时，张大江整天咳嗽，经常咳血。一检查就是肺癌晚期，半年后，就在痛苦中去世了。

再过半年，又一个男人闯进了梦瑶的生活。在梦瑶生活最艰苦，身心俱疲时，一个男人向她伸出了援手。这个男人给她送液化气罐，早晚帮她家挑水，帮她种蔬菜，帮她挡住了一些不怀好心的人的骚扰。这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船舶专业本科毕业。这是一个有前途的人，年纪轻轻就当了车间主任，厂长助理。他是张大江的远房侄子，张一江。梦瑶一直很感谢他，直到有一天，他趁小鸟不在家，直接抱住了她。她想推开，但推不开。她想喊，但叫不出口。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但风韵犹存。张一江当时不到三十。

有了一次，就有了很多次。梦瑶想中止这种关系，但年轻男子的气息，她忘不了。

小鸟长大了。也进了厂子。小鸟告诉妈妈，是张叔叔帮的忙。后来，小鸟就进了厂办公室，当秘书。张一江这时已经是副厂长了。小鸟对张一江的称呼，也从叔叔变成了哥哥。梦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时，张一江也不再来找梦瑶了。

有一次，梦瑶出病了，就提前下班。用钥匙打开门，就听见了熟悉的呻吟声和喘息声，还有小鸟激情的叫声。梦瑶一下子崩溃了。她感到心痛，感到羞耻，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觉得没有脸去见小鸟，没有脸再呆在这个山沟里。她申请病退，回到了江州，住在了父母留下的小房子里。

但不幸还是再次撕裂了她，把她的心撕成了碎片。小鸟准备提办公室主任，在提职前，她到一线锻炼半年。一次，她带领几名年轻女职工到一艘维修的船舱底除锈，由于舱外一名电焊工的不当操作，火星燃起了大火，舱底几人在火焰和浓烟中失去了生命。

梦瑶疯疯颠颠的赶回厂里，厂里礼堂正在开追悼大会。张一江在会上痛哭流涕，他既是大会的主持人，又代表死者小鸟表示，小鸟一直希望厂子出现新局面，迈上新台阶，所以他尽管痛失我爰，也不向厂方提出任何赔偿要求，以便厂子度过难关。

梦瑶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虚伪的男人撕成碎片。她刚向前踏了两步，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从此，梦瑶就变成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