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仙狱 第2章 三十里路

将花小心的放进腰间药篓，紧了紧绳口这才放心。

准备下去时，那苍鹰发出一声洪亮的嘶鸣，竟然连脚上的晚餐也丢下，不知受了什么惊恐，不要命的朝着天空边缘奋力飞去。

“会飞......真好！”少年痴痴的目送它消失，唯有咧嘴羡慕低喃，根本不曾有探究的念头。

天空中空无一物，唯有星光即将浮现。

少年丝毫没有在意身上的邋遢，手心里的伤痕并不深，血迹已经干涸，可他依然痴呆一般，就那么在白衣上，挑了一块稍显干净的地方，狠狠的擦了擦。

看着干净许多的手掌，他脸上的笑意，当真就是一个少根筋的傻子。

几粒星辰斜出，确定少年已经离去很远，也确信那似风又似雾的微妙也彻底消失。

之前惊了苍鹰的云端位置，忽然落下一道光芒，直奔石壁。

动静不大也不小，一阵石屑飞扬之后，只见那石壁被生生掏去方圆丈许，独留一个极大的抓痕。

正是花朵被摘走，少年滴血的位置，以那数寸为中心，整整一丈石壁被掏走。

这一气呵成的情景，似乎有些过于轻车熟路，显然并不是头一次发生了。

云端中有什么存在，如获至宝，遁为流光落回山脉最深处。

今夜春露很重，星光也格外清凉，落在山林里像一汪汪皎白湖水。

少年踩着它，一路狂奔不知疲累。

直到一轮七分圆的皓月高高悬起，他才远远瞧见一株古桃，在月色星光下，每一片花瓣，每一片绿叶都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好似钻石一样的露水，点点滴滴挂满了每一寸。

这美景他几乎每个晴朗的夜都能瞧见，尤其树下那个直挺的老人身影，也是一样的。

每一日归来，他既希望看见老人，又害怕看到老人。

“爷爷！”

一如既往，少年老远就畏畏缩缩的对着老人遥喊。

这一声呼喊，便是此时这山间，这村落，这月色下，唯一的、唯美的音符，也是这方天地间，老人唯一还念想着的心跳。

“回家！”本来一脸责备的老人，终究抵不过少年稚嫩无邪的目光，毫不嫌弃的迎去，牵起那邋遢的手臂，轻声念叨：“锅里还给你热着鸡腿！”

“爷爷，你吃！”少年还未进门，已迫不及待的取出刚得的那株奇花，凑到老人眼前。

老人看了一眼他收获满满的药篓，目光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惊。

这片山峦，内藏无数凶险，别说寻常族人，就是一些武道高手，多少年了都是有进无出，从无例外。无形之中，从某个年岁起，这山峦就成为了死亡禁地。

然而，眼前这位少年，却不知为何，自从七岁那年，意外闯入且全身而返，从此他着了魔似得，一不留神就溜进山中，谁也劝说不住。

每次归来，更能带回一些稀罕物，让仅仅知道此事的几人，都忍不住希望他能多去几遭。甚至有人猜想山中已无凶险，壮着胆子也闯了一遭，只是依然至今都未见出来。

更有甚者，以为少年有什么神魔庇护，悄悄跟着他尾随同行了过去，可半宿过去，依旧是少年孤身返回，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却只会摸着脑勺莫名傻笑，压根不清楚有人尾随，那人又究竟去了何处！

数次血淋淋的教训后，这些人也就彻底断了进山的念想。

时间久了，老人也不再担忧少年的安危，只暗暗告慰自己，这或许就是傻人有傻福，山中那些凶险，懒得和一个傻孩子计较吧！

若不是少年孜孜不倦的进山出山，也带不回那颗续命的灵果，老人三年前就该走到尽头的寿元，便不可能凭空好活这么些时光。

不论少年有心还是凑巧，老人都自觉欠了他一条命，虽然只是三年。

少年虽有些呆傻，可对老人那是真真切切的好，也压根不知道老人的状况，反正就是带回来自以为不俗的灵物，都第一个想着送给老人食用。

这株花老人叫不出名堂，可萦绕其上的灵韵气息，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好！稍后我便拿去煎服。”这花对老人的身子骨或许有那么些用处，可已然是杯水车薪，老人知道少年的性子有些执拗，所以口上一如既往的应承下来，心里则是想着，该放在什么菜色里让少年吃下，他才不会发现并吵闹。

夜已过半，少年啃着鸡腿，全然没有形象的扒拉着米饭，看样子是真饿坏了。

老人已经将那花朵加在了菜汤中，看着他就着米饭喝下，欣慰的点着头。

“连为老头子延寿的灵物都有，为何就不能阴差阳错，出现一株治好你这脑子呢！”

老人略有感慨，可惜自己并不是什么医术无双的高人，甚至很多灵物名字都叫不出。

“青云青云，父母或许希望我平步青云吧，可惜我这姓不对！”不知老人又想起了什么样的陈年旧事，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洛青云，我的确走到了青云之上，可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呵呵！”

最后戚戚一笑，看着已经吃空碗盘的少年道：“星痕，还记得爷爷告诉你的，你名字的含义吗？”

“熠熠星痕，耀眼永恒，永不坠落！”

少年这几句话竟是说的十分顺口，也不知道死记硬背过多少次。

老人点点头，也不在乎其究竟明白其中几分真意，继续道：“刀叔叔他们来过了，带了一些新衣裳，你待会洗漱之后换上一套，千万别弄脏了。”

“虽然明日要早起，可每晚的功课还是不能落下，来，现在就背一遍我听听！”

“好的！”少年瘪着嘴似乎有些不情愿，每天这一幕都是他最讨厌的，却也从未真正违背过老人，因为老人对此事万分慎重，从未允许他蒙混过任何一天。

“处事三章！”

“第一，天下武学皆可取，努力活过百年！”

“第二，村口老桃树不可伤，若有外人伤，以命护之！”

“第三，便剩一口气，仙人面子也不用给！”

这些话乍听之下有些不着调，少年却是奉为家规般，不知读过多少次， 顺口至极。

末了，少年又背诵一篇颇长的文字，确认一字不差后，老者满意笑道：“日后就算爷爷不在你身边，也莫忘了，每每睡前，重温一次！”

“哦！”少年挠挠头，这些内容他虽然花了好几年死记硬背，可字里行间的意思，以他的痴呆头脑，终究难明一两分真切。

少年洗漱干净，脸面竟还有几分俊朗，经常风吹日晒的满山跑，非但没有皮糙肉厚，反而眉清目秀肤色白嫩，也不知是这方水土养人，还是山峦中的清新空气有滋养之效。

少年无欲无求，吃饱喝足，与老人招呼了一声，便回屋爬上木板床，四仰八叉的倒头大睡。

唯有一抹星光落进木窗缝里，刚好射在右手背上。那儿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映着星光，清冷又格外洁白，仿佛真就是星光划过，印下的痕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道天生的痕迹，所以老人才为其取名星痕，天上落下的星痕。

洛星痕！

一股突兀的夜风，吹动窗口，少年似在梦境中眯开了双眸，隐隐见到一团比炊烟还浅淡的气息悠悠荡了进来。

似鬼魅人形，又有三分飘渺仙意。

雾气淡到双眼杵着看都难以分辨，融在星光里微微荡漾，轮廓的动作倒像离别之际的人儿，依依不舍的侧头回望了几次，便彻彻底底的消散在了天地间。

只是有一抹稍微泛黄的色彩，错觉般落在了少年右手背上。

少年似有不舒适，熟睡的眉头拧了拧，翻了个身便没了进一步动作。

老人还未睡，守在木屋前，望着星空出神许久，越发想着诸多旧事。好在那眉头已经没有丁点空地，可以滋生多余的皱纹，不然这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只怕都能扭乱整片夜色。

“熠熠星痕，耀眼永恒，永不坠落！”良久，老人低喃：“明明只是一道被弃落的痕迹，希望我取的这个名儿，能为你带来好运吧，莫要如我，青云之上，直落万丈深渊.....”

木栏中的那几只闲散家禽，在月色还未完全隐没之际，便发出破晓的嗓音。

稍稍眯了会的老人，立刻起身，叫醒少年。

少年揉了揉惺忪睡眼，瞧了眼窗外，月色的高度，和夕阳西下差不多，只怕还有个把时辰，才能见到东边天穹吐露一丝微白。

“我还想睡会！”他用很寻常的贪睡口吻气鼓鼓道。

“今日不行！”

老人笑着摇摇头，简单的四个字，少年竟是一点也不做坚持，撅着嘴便起身。

他知道老人说了不行，便是不行，从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少年拿起木盆，自行走到村口溪边，在老人的督促下，格外认真的洗净了脸面。

“今日要去你洛叔叔家，切记不要弄脏了新衣裳，否则爷爷真的会生气，晚上便不准你回家......”老人严肃的叮嘱了好多话，这是数年来，他第一次对少年这般严格要求。

“哦！”少年有些畏惧，也没有深究，只是看着昨日那行人送来的新衣，又看了看溪水中不动的几条鱼儿，终究还是忍住了去抓的冲动。

“走吧！”老人没有再返回木屋，提着一根可能是当做拐杖的桃木棍，一手牵着少年，走过老桃树，走出村庄。

唯有清寒的晨露，在道旁凝望他们的脚步。

“路上不准四处玩耍耽误时间，三十里路，若是稍有耽误，便赶不上宴席的时辰。”路上，老人并未详细对少年解惑，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掌，不让他活脱的性子有机会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