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白翎 第108章 坟茔 解开心结

经过几天的休养，尽管连荼羽仍没什么精神，但身子骨好歹康健了些许。只要不强行使用灵力，日常活动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夜须弥，这些时日几乎没怎么休息。一道道军令自云梦大泽发出，不断送入止戈军中。

尽管每日事务繁忙，夜须弥依旧会抽出时间来探望连荼羽。

当然，他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她才每日跑来跑去的。

他只是……只是……

算了，他根本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这些。

夜须弥今日无事，因此比往日来得要早一些。他一踏入院子，就瞧见连荼羽正安静地坐在石桌旁，明显是在发呆。

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夜须弥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让她继续颓废下去了。

“阿锦。”夜须弥轻唤道。

然而过了好半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连荼羽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自己。

她猛地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略显牵强的笑容：“师尊，上午好啊。”

“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啊，就是感觉有些无聊。”

夜须弥一眼就瞧出了连荼羽的言不由衷。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打算强求。

“既然觉得无聊，那跟为师出去走一走，如何？”

听到要出去，连荼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流露出些许不情愿之色。

但她没有直接拒绝的底气，只能小声嘟囔道：“出门有什么意思，我一点儿也不想出去。”

其实，出不出门都无所谓。

连荼羽只是不想遇到熟人，尤其是庚队的人。

明明是她自己没能保护好阿渡，但庚队的人见到她时总是满怀歉意，这令她十分不适。

然而，夜须弥根本不给她回绝的机会。

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幽静的山谷前。

山谷的入口十分宽阔，约有百米左右。

从远处望去，各色的繁花交织在一起，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

但连荼羽更多的还是感到不解，师尊这是要带她去赏花吗？

尽管有些想不通，她依旧乖巧地跟着夜须弥步入了山谷内。可当她真正踏入山谷之后，展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簇簇繁花下，隐藏着的是不计其数的坟茔。这些坟茔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尽头。

连荼羽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月浮琲之前反驳她时说过的话：如果与魔族打交道真的那么简单，兰岛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孤坟了。

难道这里埋葬的全是……

不等连荼羽继续猜下去，夜须弥直接为她解惑道：“所有战死的厌阙军都被埋葬在了这里，他们坟前盛开的鲜花，皆为队友所植。”

正是因为如此，这座山谷成了兰岛上鲜花最为繁茂的地方。

听到这些，连荼羽一时语塞。

她一直知道十二止戈军负责抵御魔族，也清楚他们所面临的全部是生死考验。

然而，当这样巨大的牺牲真切地呈现在自己眼前时，强烈的冲击令连荼羽感受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震撼。

夜须弥并没有急着说下去，而是等连荼羽逐渐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才继续说道：“为师虽然不清楚那日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动用过灵力。”

也就是说，连荼羽能坚持到最后，凭的完全是自身的力量，没有掺杂任何术法。

而她以命相搏的结果，就是庚队以更小的牺牲换来了最大的成功。

“你一味地沉浸在失去阿渡的痛苦当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那些因为你们顽强坚守而活下来的人。”

“我……”

连荼羽站在原地，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一日发生的种种，那时的她确实一心只想着不能让厌阙军因为自己而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哪怕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她也没有动用灵力。

原来，她的坚持并非无用功。

可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她提前知晓坚持下去的结果是失去阿渡……

想到这里，连荼羽的心猛地一揪。

她不应该这么想的。

连荼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异常坚定地说道：“师尊，我懂了。”

世间道义，取舍之间。

既然她当初做出以厌阙军任务为重的决定，无论最终迎来怎样的结果，都是她应该坦然接受的。

一味地沉浸在悲痛之中非但不能改变现状，反而会让人变得更加软弱无能。

其实，连荼羽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呢。只是愧疚的滋味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她很难完全释怀。

“若是能在这里为阿渡立个衣冠冢就好了……”也算是证明阿渡真的存在过。

夜须弥自然听懂了连荼羽的未尽之意，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那你想把衣冠冢立在哪里？”

“我身上没有半点与阿渡有关的东西，没有办法为他立冢。”

据月浮琲所说，在他们将她救回时，满地的碎石全部化作了尘埃，再难寻其踪迹。

这也是连荼羽迟迟无法释怀的原因之一。

“倒也不必为此叹息。”

夜须弥说着，一块碎石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他没有解释，直接将碎石放到了连荼羽手中。

连荼羽举起碎石，端详了片刻。

没错，是渡黄泉！

“师尊……”连荼羽一时语塞。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若道谢，反倒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夜须弥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缓声道：“就将他留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地方吧。”

这块碎石是夜须弥耗费大量灵力才强行留下的，为得就是给连荼羽一丝慰藉。

如今，它物尽其用。

连荼羽只觉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又湿润起来。

但上次躲在夜须弥怀中痛哭已经够丢脸的了，她不愿意更丢人了。

于是，她开始四处寻找景色怡人之地，好为阿渡立下一座衣冠冢，使他安息。

这个过程并不难，毕竟山谷之内处处花团锦簇。

真正令她纠结的，是为阿渡栽种什么花。

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夜须弥忽然建议道：“既然他最喜欢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妨在此栽下一树凤凰花吧。”

思索片刻，连荼羽发觉自己似乎没什么更好的想法，于是依言而行。

经过一番寻觅，她还真在附近找到了一棵凤凰木的幼苗。她将其栽种在了阿渡的墓前，希望它也能茁壮成长。

望着新立起的衣冠冢以及那棵迎风摇曳的凤凰木，两人各有所思……

如今，一切都已安置妥当，也到了他们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