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白翎 第86章 质问 鼻青脸肿

不死山送来的婚服当真是花了心思的。

先说这嫁衣上的坠饰，乃是从东海深处采集而来的最圆润饱满的珍珠所制。再看那纱衣，则是以昆仑山巅的云雾编织而成，轻盈飘逸，如梦似幻。

最为稀罕的是它的着色，居然是取了天边的三分霞光渲染而得。

而其腰间所束的流云腰带，亦是点睛之笔，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凤繁玲珑有致的腰身。

在凤繁的发髻两侧，对称地插着六支凤凰八珠长步摇。红色宝石错落有致地镶嵌在金丝之上。

每当她轻轻移动脚步，这些步摇便会随之摇曳，犹如点点繁星闪耀。

不过，最令连荼羽意外的，是她在外面将人打得鬼哭狼嚎时，凤繁竟还有闲情逸致在屋内上妆。

只见她黛眉轻染，犹如远处山峦上一缕缥缈的青烟。朱唇微微点缀，恰似初春绽放的桃花。两颊之上，胭脂淡淡，使其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添一层妩媚动人的嫣红。

连荼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第一次见到盛装打扮的凤繁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即使心中有诸多怨言，可当真见到这样的凤繁时，连荼羽心中只觉得酸涩。

她这副明显看痴了的模样惹来了一阵低声嗤笑，原来是紧随凤繁出来的两名侍女以为哪里来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出言嘲笑道：“这套婚服之华贵，某些人能够瞻仰一番就已经是她的荣幸了。”

啪——！

回应那名侍女的，是一记耳光。

凤繁用帕子擦了擦刚才打过人的手，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双狗眼是瞎了不成，若不想站在我身旁，大可以同他们躺到一处去。”

听到凤繁的话，两名侍女才注意到随她们一同前来的侍卫都已经被打倒在地了。

那模样……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这二人也是没骨气，迅速跪地求饶道：“奴婢知错，求凤小姐宽恕。”

凤繁轻蔑地瞥了她们一眼，也没叫起，转而与连荼羽说起话来：

“如今的阿锦果然非同凡响，教训人都教训到别人家里来了。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不死山的人还是由我亲自管教好了，你说呢？”

“许久未见，繁姐姐想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尽管连荼羽态度冷漠，但心底其实尚存着一丝温情。可就连这一丝温情，在凤繁再次开口时也彻底化为了乌有。

“当然还有别的，比如你对我的称呼可以改为不死山君后。”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以不死山的人自居，人家可没打算接纳你呢。”

回想起那些人方才的冷嘲热讽，连荼羽依旧愤怒不已，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拎起来，再暴打一顿。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被他们冷嘲热讽的正主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要维护他们。

原来，是她多余了。

连荼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凤繁，试图分清她们两个究竟谁更可笑。

凤繁被她看得甚是不自在，扬声说道：“我所嫁之人乃是不死山的主君，来日便是不死山的君后。哪怕此刻所有的都不肯认同我的身份地位又如何？只要手握大权，一切便尽在掌控之中。”

面对凤繁毫不掩饰的野心，连荼羽忍不住出言质问：“难道你所追求的仅仅只有权力吗？”

只见凤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权力这玩意儿，是世间最难得的好物。我恨不得啊，将天下大权全部握在手里。可惜，痴人说梦罢了。但不死山的大权，我势在必得。”

她的言辞直白而坦率，似乎根本不惧被任何人知道她的野心。

连荼羽此刻已经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了。

怨怼？

怀疑？

或许还有一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钦佩……

“好，那我就瞪大双眼，等着看你如何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

说完，连荼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连荼羽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凤繁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似不忍，似释然。

“你们两个服侍我梳洗。”凤繁随意指了指还在跪着的那两名侍女，随后对其他人说道：“剩下的都滚回去吧。告诉你们主君，婚服很合适，我等着他来迎娶的那天。”

“是。”

躺在地上的十几个人互相搀扶，狼狈地离开了丹山。

……

另一边，连荼羽步履匆匆，似离弦之箭般飞速穿梭于街巷之间。

她越走越快，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心中的郁气。直到来到主君殿前，才逐渐缓了下来。

但让连荼羽意外的，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阿娘并不在主君殿内。

这本是一件小事，却令连荼羽本就十分糟糕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正当她心失魂落魄地准备转身返回自己的院子时，一道熟悉而亲切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她的耳中。

“阿锦？”

“娘！”

连荼羽闻声望去，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笑容。

她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然后，径直扑进了赤凰元君温暖的怀抱中。

赤凰元君轻轻抚摸着连荼羽柔顺的头发，柔声说道：“我的阿锦不仅个子长高了不少，而且出落的愈发漂亮了。”

“阿娘就知道说好听的话来哄我开心。”

“我可没有哄你哦。”赤凰元君微笑着反驳道。

“那您倒是给我讲讲，我哪里变漂亮了？”连荼羽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一脸促狭。

听到连荼羽的要求，赤凰元君当真微微俯下了身子，双手轻柔地捧起连荼羽的小脸，仔细端详起来。

过了片刻，只听她缓缓开口说道：“我的阿锦眼睛越发深邃了。眉毛修长，衬得人秀丽而精致。还有这小脸，稚气褪去后，便只剩少女独一无二的灵气。”

说着说着，赤凰元君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往日里那个成天跟在自己后面，奶声奶气地喊着“阿娘，抱抱”的小丫头片子，在没有她的日子里，竟已如春笋拔节一般迅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她，已经完全错过了这个过程。

连荼羽似是心有所感，紧紧地挽住了赤凰元君的手臂。

赤凰元君轻轻拍了拍连荼羽挽着自己的手。

无言，但已胜却世间万千……

两个人就这样挽着手，朝主君殿内走去。

进入主君殿后，忍了一路的连荼羽终于问出了她一直好奇的问题：“娘，繁姐姐与姜赫蛮究竟是怎么回事？即便她是为了权力，那姜赫蛮呢？总不能是单纯为了羞辱丹山。”

赤凰元君沉吟片刻，心知若想要连荼羽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恐怕还得从一切的开始说起才行。

于是，她缓缓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