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白翎 第144章 缟素 撕心裂肺

日夜兼程赶回丹山，然而才入山门，就见遍地缟素。

何人离世了？

这个问题于连荼羽脑海中不断盘旋，却怎么也不愿意想出答案。

每当那个可怕的念头生起，她的心便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一般。

假的！

一定是假的！

连荼羽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是自己想错了，可双腿却如注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或许……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唯有坚信这一点，她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脚下这条路，连荼羽走过无数次，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她从山门走到梧桐林。曾经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如今只剩下干枯的树枝在风中瑟瑟发抖。

又从梧桐林走到饮啄泉。泉水依旧，但平日里偏爱此处泉水的鸟雀们却不见了踪影。

再往前，便是连荼羽最爱凑热闹的市集。

然而，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竟然看不到半个人影。

店铺紧闭，招牌蒙尘，地上还散落着各种来不及收拾的杂物……

连荼羽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走进了这寂静得令人发慌的市集。

冷风呼啸而过，吹起了她的发丝和衣角，却无法吹散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就在连荼羽万念俱灰之际，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婆婆不知从何处突然蹿了出来，直直跪倒在了连荼羽脚边。

那老婆婆满脸泪痕，声音哽咽地喊道：“王姬，您总算是回来啦！老太婆我不想离开丹山呐，这里才是我的家！”

还没等连荼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的身边已经围满了突然出现的人。

其中有总是笑脸盈盈，售卖梧桐饼的阿婆；也有那活泼好动，整天乐此不疲地替人东奔西跑的小丫头；还有那经营着诸多茶楼酒肆的憨厚老板……

无一例外，全都是连荼羽熟悉的面孔。

所有人都在哭诉着什么，连荼羽不得不仔细去听，才能根据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哭诉勉强拼凑出来一个事实——丹山失去主君后，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赶过来瓜分利益了。

这个荒唐的事实令连荼羽茫然了一瞬。

因为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阿娘的离世而悲伤，还是该为这些人的厚颜无耻而愤怒。

过了好一会儿，连荼羽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心脏开始后知后觉地泛起疼痛，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不断袭来，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连荼羽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时，忽然听到有人悲切地大吼道：“主君已经离开了，难道主君守护了一生的丹山也留不住了吗？”

这句话犹如一根尖锐无比的锥子，直直刺入了连荼羽那颗本就伤痕累累的心。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剧痛席卷而来，她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但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已经失去了阿娘，绝不能再失去阿娘守护一生的丹山。

这个念头如星火燎原一般迅速占满连荼羽的脑海。

此刻，愤怒远胜于悲伤。

一切负面情绪在她心中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股强大动力，驱使着她继续前行。

无论是谁，都休想从她手中夺走丹山！

“诸位请放心，丹山不会落到外人手中，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连荼羽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朝着山顶的主君殿大步走去。

距离主君殿越近，连荼羽的步伐越沉稳。

她会守住丹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怀着这样的信念，连荼羽一路疾行，不消片刻便抵达了主君殿。

主君殿前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将士，全部都是生面孔。

无需猜测，也知道是谁的人。

他们各个手握长刀，冷箭一般的目光直直射向不断靠近的连荼羽。

看他们戒备的模样，仿佛她才是那个擅自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

可这里分明是她的家，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地方。

他们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自连荼羽心中燃烧起来，迅速蔓延至全身，将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完全吞噬。

此时此刻，任何道理于她而言都是苍白的。

她不屑于跟这些闯入者浪费口舌，她要用行动让他们后悔出现在这里。

心念已定，连荼羽直接动作利落地抽出了腰间的赤幽鞭。

鞭子入手的瞬间，旺盛的火焰冲天而起。其火势之大，足以媲美连荼羽内心翻腾的怒火。

带火的鞭子犹如凶猛的火龙，正朝着敌人露出尖锐獠牙，令人胆寒。

连荼羽拖着威慑力十足的赤幽鞭，一步一步朝着主君殿走去。

负责守门的将士自然不会任由她靠近主君殿，于是果断出手，试图将她逼退。

不过，连荼羽手中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凡是敢上前阻拦她的人，都会被她一鞭子掀翻在地。

烈火烧灼生肉时发出的“嗤啦”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刺鼻的焦糊味便弥漫在了整个殿前。

甚至有救治不及时的，半个人都化作了黑炭，其形貌直叫人毛骨悚然。

连荼羽却丝毫没有因为眼前这一幕而稍作停顿，依旧面不改色地挥舞着燃烧的鞭子。

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炽热的劲风，无情地鞭笞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

越来越多的将士被赤幽鞭所伤，烈火焚身带来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信心。

他们真的能拦住这个女疯子吗？

如果只是无谓的牺牲，又何必继续去送命呢。

在惨烈的现实前，有人选择了后退。他以为这不过自己趋利避害的选择，却没想到这正是动摇军心的开始。

一个接着一个，每个人都想要避其锋芒。

他们原本满是傲慢的眼神早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连荼羽做到了。

她没有向任何人低头，全凭自己的实力走到了这里，再无人敢挡在她的面前。

哪怕此刻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但仍旧昂首挺胸地走完了这最后的一小段路，来到了殿门前。

殿门紧紧地闭着，连荼羽不知道里面会是何等情形，亦不敢想。

“我回来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如果来不及，那便玉石俱焚好了。

连荼羽默默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