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燎原 第26章 余烬

数日后。

篝火在暮色中噼啪作响，柳珩掀开营帐布帘时，正撞见张飞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案几上。酒碗里的浊酒被震得溅出，在火光中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光。

“四弟可算来了！”张飞一把搂住柳珩的肩，铁甲硌得人发疼，“你听说了吗，皇甫嵩那家伙居然派人散播流言，说他挖了张角的坟，砍了头颅，毁了尸骨——可实际上他连张角的人都没见到。”

柳珩当然清楚，树下张角渐冷的身躯，毕竟是他亲手埋葬的。

关羽丹凤眼微眯，长髯在夜风中轻颤：“某听闻此计出自董卓。那西凉豺狼虽败走，耳目却还盯着广宗。”

关羽也分享着自己得来的消息，如果是那个董卓的话，能提出这件事似乎就不奇怪了。毕竟，皇甫嵩需要战功来稳定朝局，董卓也需要这个人情让自己战事不利的污点翻个案……

“毕竟皇甫将军攻破广宗是真，但没有张角头颅的话恐怕会被人诟病吧。”想了想，柳珩还是决定不透露他和张角的事情了。

转头望去，以往很开朗——至少会将笑容挂在脸上的刘备此时却异常沉默，用郁郁寡欢形容也不为过。篝火跃动间，他的影子在帐壁上摇晃，如困在笼中的孤鹤。

“大哥？”柳珩轻声唤道。

“我认为……得从张角身上得到教训才行。”刘备到底是开口了，三人皆看着他。

“大哥的意思是？”柳珩最先发起提问，由于张角死前的那番话，他也有些……迷茫。

“从最初与黄巾军作战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张角为了拯救生活困苦陷于水火中的百姓揭竿而起，是个了不起的人。”

紧接着，他又摇摇头。

“但却在过程中急于求成而迷失了方向……那谁能保证我们不会重蹈覆辙？”

“大哥……”对于这个问题，三人都拿不出很好的答案，老实说，柳珩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能够太平才陷入纷乱。

“所以啊，我决定耐住性子去等，等待时机。”刘备却似自己顿悟了，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不着急也不慌乱，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才能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笑着。

“如今广宗已定，黄巾军无力回天，时间可有的是……咱们兄弟几人或许还能谋个一官半职呢。”

张飞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摇摇头。

“大哥还真是沉得住性子啊……不过俺也一样，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没错，我也愿意追随大哥，同甘共苦，齐头并进。”紧跟其后的是关羽。

“我等所求，当是掘渠引水，润泽四方…不过，按照大哥的意思，义勇军该怎么办？”柳珩最先发现了问题。毕竟他们领的兵还是涿郡的郡兵混杂着招募的义勇军啊。

“义勇军的话…原地解散吧，各自奔赴战场。至于郡兵，战事彻底结束之前还有一段时间，吾等可以先回涿县归还…哦，若是他们愿意跟随也可作为班底。”

“我相信，我们终究会在这片大地上做出一番事业。”

刘备笑着，与众人痛饮起来。

——另一边。

广宗之战大获全胜的消息如火般蔓延到冀州全境，由此再辐射向全国，身处侧面战场的曹操自然也获得了这个消息。

“元让…？怎么了。”

曹操的军帐内，一名壮硕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着曹操，像是想说些什么。

“现在出发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吧，我的意思是，不如让士兵们多休息一下？”

“不，该做的都做了，此地久留无益，反正也无法修整，不如尽早出发。”

夏侯惇无奈说道“你还是那么急性子啊，那么，下一步你决定好去哪儿了吗？”

“洛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自曹操嘴里吐出两个字。

“孟德…你是想……”显然，夏侯惇或许猜到了曹操的想法。

“虽然反贼张角已经伏诛，但都城内的奸臣仍然逍遥自在……岂有此理？元让，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艰难，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颍川大地之上，朱儁军浩浩荡荡地驻扎于此。

军中一面孙字大旗在狂风中肆意舞动，猎猎作响，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而在这面威风凛凛的大旗之下，站立着数位身形魁梧、体魄健壮的男子。他们个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位于众人之首的那位男子，更是引人注目。他便是时任佐军司马的孙坚孙文台，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面庞刚毅，这些词汇用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一袭黑色战袍随风飘动，更衬得威风凛凛，宛如战神降临世间。

“也是，文台你说的没错，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德谋，你也这样认为吧。”首先开口的是面向严毅的男子。

“是啊，我们也准备回去吧。”稍年长一些的男人答道。

“主公，你似乎有什么心事？”紧接着是第三位，他看向孙坚。

“嗯……张角被杀，扰乱世间的黄巾贼寇被消灭……我知道这些本来都是好事。”孙坚看着发问的男人，他总是能关注到一些细致的问题。

“民心如弓弦，绷得太紧总会断，在他们倒下之后，人民的愤怒与不满，又当指向何方呢……所以诸位，我想，不久之后未来便会再度掀起风暴吧。”

孙坚环视众人，黄盖黄公覆，韩当韩义公，程普程德谋……这些都是忠心追随自己的人。

“孙家，乃汉室之刃。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武门的荣耀，完成我们的使命。”

“所以我等更该回去，练兵、屯粮、造船——孙家要做的不只是汉室之刃......”他望向东南方翻滚的乌云，“更要成为劈开混沌的雷。”

公元184年11月，随着皇甫嵩于下曲阳彻底击溃黄巾军残余势力并诛杀张宝，响动一时的黄巾起义就此被平定大半，剩下的黄巾军，唯有常山至中山的黑山军较为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