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燎原 第72章 片刻闲暇，记录与时间

反董卓联盟最终瓦解——各路诸侯因共同的目标而集结，又因各自的目的，最终反目成仇。

有的人意图掌控天下大事，有人决意守护本国领土，还有的人仅仅只是随波逐流。

在这由张角推动，被董卓扰乱的时代中……由汉王朝统合许久的汉室天下，面临着不可逆的分崩离析。

初平二年的春天，寒意依旧笼罩着幽州大地。

涿郡，范阳县内，一座宁静的宅院里，古槐在庭院中早早地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仿佛在向人们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与主人阔别许久的宅邸，再次有了生机。

柳珩独自一人坐在石桌前，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只青瓷茶盏，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这茶盏是范阳本地粗焙的苦荞茶，那独特的苦涩味道在他的舌尖蔓延开来，让他不禁想起了长安街上那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息。

貂蝉手提红泥小炉，袅袅娜娜地从廊下转出。那小炉上的铜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仿佛在诉说着壶中茶水的热度。

她着一袭素衣，荆钗布裙，却难掩其清丽脱俗的气质。

她的发间，簪着一支鎏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闪烁着点点金光。

这步摇，显然是她此次长安之行的收获之一，为她的素雅装扮增添了一丝华贵。

她走到石桌前，屈指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惊落了一片槐花，那花瓣如雪花般飘落，为这宁静的庭院增添了几分诗意。

“茶凉了。”

她轻声说道，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婉转悠扬。

她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茶杯上，杯中茶水已不再冒热气，显然已经凉了许久。

“蔡家姊妹梳洗好了。”貂蝉接着说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柳珩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那扇斑驳的木门

随着一声“吱呀”，木门缓缓地被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素白的绣鞋。那鞋子的颜色纯净如雪，却在鞋尖处沾染了一些未擦拭干净的墨渍，仿佛是匆忙间留下的痕迹。

紧接着，蔡文姬抱着焦尾琴走了出来。她的广袖如流云般垂落，露出了手腕上的淤青。那淤青虽然已经淡去，但依然清晰可见，它是柳珩带着她们逃离长安时留下的印记，见证了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跟在蔡文姬身后的是蔡贞姬，她怀中抱着一摞残破的竹简，显得有些吃力。她的发髻有些歪斜，原本活泼的她此刻也变得沉默寡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哀愁。

“柳将军要的，家父记录的残卷。”蔡琰将琴横置石案，自琴腹暗格取出半卷帛书，“遭乱那夜，我把它缝进琴身。”

帛上墨迹斑驳，依稀可见蔡邕有力的笔记，边角处染着暗褐血痕。

柳珩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尽哀伤和绝望。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却似乎难以说出那句完整的话：“师傅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蔡贞姬开口，她的声音平静：“爹爹临终前说，史书比人命更重要。”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柳珩的心上。

然而，蔡贞姬并没有停止，她继续说道：“可我不明白，若这世道连活人都容不下，写史给谁看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手中的竹简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哗啦”一声摔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似乎也在诉说着蔡贞姬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风过庭院，焦尾琴无风自鸣。蔡琰轻按琴弦，忽地勾出一声裂帛之音——琴声激越处，槐花簌簌如雪落。

“自然是写给后人去看。”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思绪和感慨，“斯人已逝，但他们的事迹、思想和精神会被永远铭记。”

他微微仰头，目光投向远方，似乎穿越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人物和时代。

“即使国家被灭，文明消亡，”他继续说道，“但有些东西是无法被磨灭的，它们会以某种形式继续存活下去。”

蔡贞姬静静地听着，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她不禁问道：“那是什么呢？”

他转过头，凝视着蔡贞姬，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

蔡贞姬略微迟疑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缓缓地说道：“史书？”

柳珩轻轻地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然后用一种深沉而又富有哲理的口吻回答道：“我想，应该是时间。”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我们往往会将时间简单地看作一种计量工具，用来衡量事物的发展和变化。

然而，时间远不止于此。它是一种不断积累、沉淀的存在，本身就具有深刻的意义。”

柳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能够穿透时间的迷雾，他继续说道：“即使个人的生命消逝，国家走向灭亡，时间依然会坚定不移地流淌下去，永不停止。

人们常常认为自己是时间的乘客，在时间的长河中匆匆而过。但实际上，时间才是真正的乘客，而人类不过是承载它的河流。”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潺潺流淌，让人不禁陷入深思。

三人听得云里雾里，却又觉得没错。

柳珩顿了顿，继续说道：“时间会忠实地记录下一切，无论是师傅的一言一行，还是世间万物的兴衰荣辱。

然而，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痕迹的，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人类。我们所记录下来的时间，日晷所刻录的光阴，兵器损坏的瞬间，岩浆冷却的过程，只要这些事物依然存在，我们的世界、我们的生命就不会真正消逝。”

他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真理：“没有终结，即使有失去的东西，即使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在某一刻突然凋零。时间，也会如往常一样，持续不断地前行，开创出崭新的未来。”

“因此，无需担心太阳落下，因为第二天会照常升起。

也无需担心先人被遗忘，因为总有事物在铭记。”